到了林府兰姨也埋怨余继任见外,和林二爷商量后便道:“以后书院用度让你二叔送书院去,这样你也不用来回跑了。”
曹振铎第一个不乐意,好不容易能出去透风的机会没有了,频频给同伴使眼色。
余继任怎么能看不出跋扈少年打的什么鬼主意,拉着妇人手臂乱晃,虽然兰姨这份心意让他很感动,还是拒绝了,撒娇道:“先生把事情交给我办是看重我,我怎么能偷懒呢?去书院是读书的,麻烦二叔不太好。”
林二爷一听,摆手道不麻烦,最后实在拗不过他,也没有强求。在林府逗留会,估摸那边事情差不多,二人辞行。趁着时间还有时间尽早返回。
李掌柜经过一番敲打后老实多了,对一行人也毕恭毕敬的,生怕得罪林二爷。
“二爷,那少年是谁呀?”看着一群人满载而归,李掌柜小心翼翼打探。尤其是那名跋扈少年,张嘴闭嘴十万石的数目,把他吓得着实不轻。
“你知道为什么你生意做不大吗?”林二爷低头瞥了眼他,见李掌柜讪笑,哼了一声道:“眼光很重要。那少年是曹家的世子!他那块玉佩买你十万石是你赚了,可惜你竟想把人赶出去。”
李掌柜闻言叫苦不迭,别提有多后悔了。账房则是擦了把冷汗,幸亏玉佩没掉到地上,不然把自己皮扒了榨油也赔不起啊。
“以后书院进项由你负责,”见李掌柜眼底的暗喜,林二爷又轻飘飘道:“钱两林家来出,物价就按照市价,我林家不在乎那两小钱。”
李掌柜瞬间跌落谷底,本以为能和曹振铎拉上关系。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做了会恶人,给林二爷做了嫁衣。不过李掌柜不敢有二意,连连吹捧二爷眼光独特,生意不做大就难。
事情办完,林二爷也懒得和他们扯皮,扭头离去。等人走后,怒声喊来对账房叱骂:“都是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
下山容易上上山难,人人手提肩扛的,加上天色不好,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书院天色渐暗。
书院生活确实无聊,先生在讲书。
余继任摸清了先生的讲课规律,平时无事时讲书籍著作,偶尔有弟子提问先生觉得不错,便拿到课堂上由浅入深讲述其中道理。
不过那样微言大义的课堂还是少数。才会有下面弟子听的雾里看花,一头雾水。年龄大些还能自律,小些的听不懂瞌睡连连,曹振铎也哈切连天。
下课后余继任拿出一沓纸,上面蝇头小字密密麻麻。这些都是近期他代写的学生功课。
“已经写好了?”跋扈少年有些诧异,先生前两日才布置下来的,没想到能这么迅速。这家伙难道晚上没睡觉吗?
余继任点头。经过一番下功夫的苦练,他已经有了七八分相似,鱼目混珠拿去给先生交代足够了,从厚厚的纸张就能看出生意火爆。
交接完作业,纸张换成亮澄澄的银子。余继任眼睛弯成月牙,起初他心有忐忑,尤其曲平青向先生告状时更是不安,又担心浪费曹振铎纸张不好交代。
余继任拍了拍小钱带,落袋为安。两人饭后便躲在宿舍分赃。
“用不着这么快的,”跋扈少年建议,没必要那么拼命,转头看下同伴,纳闷道:“你很缺钱吗,要不我先给你点拿去花?”
余继任摇头,借来的钱终究不是自己的,亲手通过努力挣来的钱花的才安心。
很多小民都有这样的心里,有多少钱干多少的事。除非是实在揭不开锅了,偷鸡摸狗的事都干不出来。可况借贷还需抵押更高价值的土地甚至是子女。
说好五五分账,跋扈少年倒是十分照顾余继任,最后还是拿出几块碎银,把大点的留给他。银子不好分啊。余继任也没推辞对方的好意,叹气道:“还是铜钱好。”
“这几块银子能换多少铜钱了?书院学生中你又能找到几个铜板?”跋扈少年怒其不争,几两银子就满足,还挂念更贱的铜钱。那玩意在书院掉地上也没人捡起,怕被人看不起。
“铜钱数起来有感觉啊。”余继任道。在镇上谋生时,一天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晚上回去趴在被窝里数子儿,每颗都承载他的汗水和对生活的希望。
银两值钱归值钱,但没那味儿。
“守财奴!”曹振铎闻言觉得好笑,打趣同伴道:“真喜欢数钱给你找个库守职位?让你天天守着小山样的数个够!”
余继任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曹振铎,“数人家的钱数到手抽筋有何用,反正不是自己的。”
“赏心悦目啊。”跋扈少年脱口而出。
“可我心忧伤啊。说到赏心悦目,这就好比邻家有位漂亮人妻,打扮的也风骚露骨,看得街上男子心痒难搔,夜不能寐。可若不是我家娘子,我也懒得多看一眼。若是我家娘子,我关上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小色胚!”
余继任对他的指责坦然以对。我看自家娘子也能算色胚?我数我自己钱,怎么开心怎么来。
脸皮真厚!跋扈少年继续嘲讽你这样的难讨到好看的娘子。
曹振铎看到他挤眉弄眼,看起来猥琐至极。警惕道:“怎么?”
余继任坏笑看着跋扈少年,手掌搓动,有些跃跃欲试,“我不想奋斗了,不如你给我介绍个世家宗女,这样我数钱看娘子,人财两得。”
明白对方在开玩笑,曹振铎不理睬。哪知余小子舔着脸,又挤了个你懂的飞眼,道:“听说你姐不是……”。
啪!一个巴掌稳稳盖在余继任不算白皙的脸颊上,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居然敢打我姐的注意!看我不打死你这色胚!跋扈少年心中暗骂,又对余继任拳打脚踢。嘴里喊道:“好啊!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做我……我姐夫?”
碰触了他的禁忌,余继任心中有愧,只得在屋内抱头鼠窜,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的,被他打几拳消消气就过了。而且对方也意识到那一巴掌太过用力,后面只是花拳绣腿,打在身上也不怎么疼。
你追我赶了会,跋扈少年发泄完精力便停止了,插着腰气喘吁吁道:“你也不看看你的成色!你配吗?”
成色,一般指物品的质量。说人成色如何就是在骂人了。
余继任讨好的脸色变阴沉下来了,没解释什么。推门出去了。
见他动了怒,曹振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亏我刚才还想道歉,分明是他乱动心思乱说话。他还委屈了?我又没说错什么。
曹振铎越想越气结,拿起床上银子摔在地上,又觉得不解气,把能看到的糟蹋个遍。
“滚!都滚!最好别回来。”
于是没多久,曹余两人代写功课,又分赃不均的故事便在书院流传开来。
……
余继任坐在后院,低头埋进双臂间。
“你在这做什么?”耳边传来一声询问。
余继任抬头时把眼泪摸了摸,生怕被人看到这副模样。孙安也没有架子,随意挨着他坐下,“别告诉我你跑出来看月色的,天黑地上也找不到蚂蚁。”
余继任红着眼哽咽。不知道为什么,曹振铎的那些话在他听来异常刺耳,他遭过许多白眼恶语,难听远胜数倍,也从不放在心上,一笑了之。而跋扈少年的气话却让心里一阵阵绞痛。
“是在意吧。你把他当作朋友来看,所以才会那么上心。”孙安轻声道,看着远方神情不明,“他貌似也不太好受,发了很大的脾气,摔了不少东西。”
余继任听到曹振铎的消息后有些担心,呆了下就释怀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骗你的都是你相信的,伤你的都是你不设防的。”孙安继续开导,你若不信他,自然很难被骗到;你若对人有防备,便不会受那么大伤害。
“你还是回去吧,外面冷。”余继任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不用跟自己在着干耗。
孙安指了指宿舍道:“他还在摔东西,你还是去看看吧。”
余继任梗着脖子道:“摔摔吧,有钱人的东西我轮不到我多嘴操心。”
叹了口气,孙安见他还这么倔强,起身离去。
余继任难受地把头低下,眼泪还没酝酿出,就听到孙安带着笑意的话。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刚才经过貌似听到他说要摔你的东西。”
余继任猛地抬头,孙安那消瘦少年早一溜烟跑的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