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以前为了让自己在练功时不被他人窥视,出于保险起见,每次在天黑之前,都会将庭院的大门,从里面用门栓扣上,久而久之,这种刻意的防范之举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但今日一大早,天空才刚刚放亮,‘嘭…嘭…嘭嘭’的敲门声,就传进了屋外正舒筋活骨的徐清耳中,听这声响,所用的力道还不小,和以往送药之人的敲门声大相径庭。
徐清不由暗生警惕之心,他快速跑到大门后方不远处,透过一点细微的门缝,向外面瞅去。
不过由于门缝太小,他也只能从门外模糊晃动的身影中,看出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抬起胳膊,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木门。
正当徐清打算观察一阵时,门外的人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加快了敲门的频率,同时一阵懊恼粗犷之语,也夹在敲门声里传了进来。
徐清皱了皱眉,将几把小刀紧扣在手中,这才低声询问:
“谁?”
虽然他的声音与有些振耳的敲击声相比,并不显眼,但话音刚落,敲门声和粗犷的骂咧声却马上消停下来。
“我等前来是奉大少爷之命,劳烦开一下门。”门外安静了一小会儿后,一个中气十足,不似先前粗野嗓音的陌生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显然除了黑衣男子,最少还有一人杵在门外,不过这人还算平稳客套的口气,让徐清紧张的情绪稍缓。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几位稍等。”
徐清手指微动,小刀‘倏’地一下,就被收进袖口里,由他亲自缝制的一个小布袋内,才脸色平静的准备上前开门。
他之所以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圆形木门并非钢铁般那么牢固,真要想用外力强行破开,也只是稍微费点力气,就能马上办到的事。
况且,破门而入并非唯一进来的途径,徐清看了看丈许高的围墙,摇头想道。
将两道门栓抽离后,木门就被人用外力从外面推开,不过在那之前,徐清就已经一个闪身,退到了他自认为安全距离的地方。
然后束手而立的徐清,开始打量起与他正面相对,并肩而立的二人。
他的目光最先集中在一个身穿黑色短袖衣衫,身材矮壮的彪悍男子身上,显然此人正是先前频繁敲击木门的黑衣男子,而且从他正往回收的双手来看,并未经过徐清同意,甚至粗鲁的将大门推开的也正是此位。
徐清虽然神色没变,但在心里,已经对这个粗鲁莽撞的大汉定义了个非常不好的印象,不过这大汉行为举止虽然让人反感,那对裸露出来的粗大臂膀,却吸引了徐清不少的视线,尤其是异于常人的宽大双手,让徐清不禁多留意了两眼。
不过徐清在多扫了几眼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壮硕大汉旁边,另外一位同样是他不曾见过的男子身上。
这名身穿灰衣,面白无须的男子,看起来除了比旁边大汉高出大半个头,年长几岁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连相貌也毫无惊人的地方,属于扔到人堆里,就很难找出来的那种。
不过徐清深深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经过仔细的观察,他留意到,灰衣男子眼中虽没有精光突显,但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却略微凸起,内力应该不凡才是。
很显然,这二位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身怀武技的高手。
就在徐清暗暗打量对方,心念电转之时,他的容貌举止,同样落入了对面二人的眼中。
“这就是大少爷一直以来,都重视不已的人物?”看到眼前少年没有想象中出色,灰衣男子脸露诧异和不解之色地想道。
旁边的矮硕大汉更是毫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显然拥有同样的想法。
这也难怪,徐清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普通了点,除了一身还算过得去的蓝色衣衫外,无论是普通老实的相貌,还是四肢身躯都没有丝毫过人之处,整个就是十四五岁、青涩憨厚的乡村少年,和‘人中龙凤’之类的气质更是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徐清打量完毕,眼角的余光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存在后,就率先开口了。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到这里是…”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黑衣壮汉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徐清的话,并用那粗大的嗓门嚷道:
“哼,我二人既然到此,自然是有要事通知你。”
“要事?”
见此位把鼻孔翻上了天,徐清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黑衣壮汉见徐清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并没有其他表示,抬起右脚准备上前,似乎要有所行动,但脚掌还没落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掌就搭在了他的肩头,大汉有所察觉的立即停下身形,当扭头看到灰衣男子眼中的严厉之色后,他才有些悻悻然的收回脚步。
眼前的一幕,令徐清有些意外,不过他除了多瞄了灰衣男子两眼,并没有什么言语。
因为灰衣男子此时已将头转了过来,并且脸上浮现出一层善意的笑容:“让阁下见笑了,在下二人是大少爷的贴身护卫,这次冒昧前来也是大少爷的吩咐,希望徐兄弟能随我们走一趟。”
“走一趟?去哪里?”徐清不动声色地问道。
灰衣男子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手上变戏法般突然多出了个精美木盒,二话不说地将木盒向徐清抛去。
徐清下意识地想要闪开,不过看到对方做完这一切就静立不动,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就不再躲避,任由木盒稳稳当当地落入怀里,被他用手轻轻托在掌中。
徐清在惊叹对方力道控制的精纯之余,不由疑惑地看向黑衣男子:
“这是?”
“这里面有大少爷的信物,还有一封书信,只要阁下打开一观就能明白其中的原委了。”灰衣男子微笑道,对盒中之物异常的自信。
男子的话让徐清眉梢一挑,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不过他还是按捺下此种想法,觉得凭对方的身手,对他应该不屑于用如此明显的下作手段后,他就将木盒拿在离面门稍远处,‘咔’地一声打开了。
一块熟悉的碧绿玉佩,下方一封折叠的白色纸张,呈现在徐清眼前。
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他就将玉佩下方的纸张拿出,展开后顺着字迹开始细读起来。
在此期间,灰衣男子二人也异常识趣的没有打扰分毫,任由对方从头到尾看了数遍,直到徐清重新将折叠的白纸放进木盒内,灰衣男子才出声问道: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阁下可以跟我二人走了吧?”
“可以!”
出乎意料的,短暂的犹豫后,徐清就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了。
“不过既然要出府,我想带点行李,还望两位大哥能够通融稍等一二。”
“什么?你敢如此…”
“没问题,阁下请便。”黑衣壮汉一听此言,正要发怒,却被灰衣男子挥手打断了,并且狠狠瞪了壮汉两眼,让壮汉的嚣张气焰一下矮了下去。
“那就多谢二位大哥了。”徐清微笑着将手中的木盒抛了过去,并且冲二人施了一礼,表现出了略微油滑的一面。
见徐清转身走进了屋里,壮汉再也憋不住肚中的满腹牢骚,与之形象大为不符的像怨妇一样开始埋怨起来:
“怎么这小子这么麻烦?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要拿什么行李,依我看,直接将他拿下,点个穴,捆住往车里一丢就完事了。”
“哼,你的鲁莽性格若不改改,早晚要栽在上面,我们被老爷安排在大少爷身边,自然要尽心尽力、忠心不二的办事,而他是大少爷点名要完好无损带过去的人,自然要严加看管。你的办法虽然实用,但是能用温和的方式解决,多废些口舌又如何?真按你的法子来,万一这小子狗急跳墙,出点意外你我二人又拿什么交差。”
“他要带行李,让他带就是了,难道你还怕这小子插上翅膀,中途溜走不成?况且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不过未免出现意外,你就在此守候吧。”
灰衣男子一改常态,厉声教训了壮汉一通,就在壮汉点头称是的言语中,背负着双手,向长生堂的后院走去。
而此时的徐清,正在屋内的窗台处,脸色复杂的看着走向后院的黑衣男子,和站在大门处,看不清表情的壮汉。
突然,他叹了口气,面容渐渐变得坚毅起来,然后果决地向屋子一角走去。
他并不知道,远在不知多少里之外的一间土石屋内,一道高瘦的背影正脸色凝重异常的,在地上不停地写写画画,而在其不远处,一道矮小的身影围着地上一个巨大的图案来回的走动,并不时地对着地上指指点点。
形成了一幅安静却又诡异无比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