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颗黑不溜秋,普普通通的丸子,真的会是灵丹妙药?”对于文先生交到他手上的药丸,徐清很是怀疑。
这粒药丸,有食指大,从手上传来的触感来看,很像徐清以前用稀泥搓出来的丸子,这让他有些犹豫,他倒不觉得对方会拿毒药来毒害自己,可是这颗药丸的卖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与相像中的灵丹妙药相去甚远。
要不是清晰的可以闻到从药丸传来的药香味,徐清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否存着戏耍他的心思了。
“还在磨蹭什么,赶紧服下。”文先生又开始催促了,对徐清缩手缩脚的样子有些不满。
”是,文先生。“徐清恭敬回道。
看来不服用是不行了,徐清将药丸拿在嘴边,有些失神地想着。
”有点苦,看来灵丹妙药和普通中药在味道上没什么两样啊。”这是徐清将药丸塞入嘴里后的想法。
文先生见徐清吞下了药丸,脸上终于起了波澜,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要知道,这颗不怎么起眼的小药丸,可是他花费了偌大的精力才收集到的名贵药材,通过数日马不停蹄的忙碌研制出来的,他能不上心和倍感期许吗?
徐清现在面目泛红,他有些后悔,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是大大低估了这粒药丸的能量。
一开始还不错,没什么不良的反应,而且药丸初一入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清凉的感觉。不过他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因为接下来,这粒药丸仿佛化作一团燃烧着烈焰的火球,受到了刺激,‘轰’的一下在徐清的腹中炸裂开来。
这些火热的气息,犹如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在体内毫无目的的肆虐乱串。
此种疼痛不要说是他这个身子骨脆弱的小孩,就是那些身强体健的青年壮汉,恐怕也会很快投枪缴械,难以忍耐。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多么的幼稚!
不知怎么回事,徐清突然身子一软,感觉像是脚上力气被抽干一般,萎顿在地,并且随着药效的加强,紧咬牙关的徐清脸上已浮现出豆粒大小的汗珠,粘附在后背的贴身衣物仿佛也在表明,自己的身体快到了一个忍耐的极限。
而且最为致命的是,这种疼痛虽然剧烈,但却不是持续性的,而是仿佛带着某种规律一样,时隐时现,反复无常。让人想晕又晕不过去,始终徘徊在晕厥的边缘。
最后徐清实在是疼得忍不住了,他将嘴巴张得老大,想要喊出声来,好以此来减轻一点痛楚。但是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让人听不太清的‘嘶哑’声。
眼见着徐清已经从最初的哼哼唧唧,演变成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起滚来,文先生才把嘴角一抽,轻叹了口气,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显然他认为这次的药丸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十有八九又是以失败而告终。
“将这个吃下去。”
他将一包药粉扔在地上,不容置疑地说道。不过他说话的口气,却平淡异常,听不出多少情绪的波动,让人感觉有些无情。
不过对于感觉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徐清来说,却仿佛天籁一般,他赶紧将地上的药包抓在手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下就将外面那层黄皮纸扯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药粉往口中倒去。
……
一刻钟后,徐清才身心疲软的从茅厕出来,肚中的疼痛也因药力的排出而好了许多。
只不过他现在的脸色可不大好看,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文先生口中的解药,竟然是那包装着泻药的药粉,这让他失望的同时又大为恼怒。
不说那药丸吃下去的疼痛,就是那泻药也会让人大感吃不消,长此以往岂止大病一场,连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难怪没人敢来尝试,这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这么一想,那于管事和下人的表现倒还算正常了。
徐清有些懊悔,脑海里渐渐升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好在虽然试药失败,没有出现文先生预期的画面,但对方也并非蛮不讲理之辈,没有怎么为难他,准许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早已虚脱得不成样子的徐清哪还顾得上去脱鞋袜,一挨着床沿就手脚并用的把自己瘫在上面,现在,就算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宴,恐怕他都懒得去动一动手指。
但累归累,事关身家性命的事,可马虎不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徐清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背靠在竖起的枕木上,手指放在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不过他的脑袋瓜并没有闲着,而是开始权衡其中的利弊,琢磨着去和留这个关键的问题。
没有过多久,这个令人困扰的问题就被敲定下来——他决定暂时留在明府。
原因叫人无奈,却又现实得很。
他除了回到晋山村,在陵城根本没有其他的去处,而他身怀近百两银子,就凭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能否安全回到晋山村还未可知,至少在没有自保之力前不能回去。
但他同样不希望时时忍受那非人的疼痛,好在文先生提到炼制出新的药丸也要等两三日之后,趁着这段时间,也许他能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来。
怀揣着各种心思,徐清才沉沉睡去,到第二日醒来,他的嘴角还挂着甜甜的微笑,不知昨晚是否在梦中和家人相聚了。
很早下人就送来了早餐,自然也给他单独准备了一份,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分量很足,而且颇为可口。
而就在这一小半日,倒还真让他想出了一个笨办法。
那就是在试药之前提前吃得非常饱,趁药丸还没发挥药效前或只发挥一部分药效时就吐出来,这样泻药也不用吃了。
只是时间不太好把握的,只有在沐浴的时间内进行用餐了。
想到这里,徐清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心情大好的他开始在庭院内闲逛起来。
文先生住在右侧的那排房屋内,此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样也好,免得他到时候不知如何解释。
庭院前有个不大不小的水池,除了立在中央的几座假山,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
其他地方除了几棵树和两副石桌石凳,大片地方都空着,太简约了些,不像明府的一贯作风。
徐清好奇地绕到长生堂后面,只见空地上有两个方形块状区域,大的有七八丈大小,小的则只有两三丈见方,都用一些藤蔓和篱笆围了起来,每个区域都似麦田般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花草,或密或稀,或高或低。
徐清一时兴起,围着这些区域转起来,里面的植物除了两三种他认识外,其他连见都没见过,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果树和杂草,综合他先前的判断,是药草类的可能性更大的。
徐清绕了一圈,这才注意到后院墙上还有个小门,不过上了锁,虽然好奇,却也无可奈何,只有等以后看是否有机会进去一观了。
这两日,文先生除了偶尔下来到后院去摘些药草,就一直待在长生堂的二层,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不过徐清猜测,多半和炼制新的药丸有关。
抛开这些不谈,这几天,徐清也并没有真正的闲着,他找到藏起来的包袱,翻出两件让他惦念不忘的东西。
徐清除了将那本幻影步的书翻来覆去地看了七八遍之外,就是试着打开那个铭印着古怪花纹的黑色盒子。
一开始他还只是轻轻的敲打,到后来他用石头砸都无济于事,每次仿佛都有一股力道将石头弹开一般。
两样东西都没有收获,让徐清有些心灰意冷了,任谁看到手里空有两座宝山,却不知道如何运用,恐怕心里都会不大好受,而暗暗焦急。
徐清的郁闷心情终于在第三日结束了,因为文先生新的药丸出炉了,而他也准备实践那个‘笨办法’。
出乎预料的是,这个笨办法还真的可行,当药丸落入腹中,在那段时间内居然只有轻微的疼痛,而他在文先生面前‘表演’了一番后,便拿着泻药,在茅厕将胃里的大部分东西吐了出来。
文先生除了失望之外,并没有对他产生丝毫怀疑,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依然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一点点马脚。居然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多日,就连送饭的小厮都啧啧称奇,说他小小年纪居然可以撑这么久,意志力非比常人。
不过当那小厮说出多多关照的言语,大有一股亲近之意,却又让徐清感觉有些奇怪,当即问了缘由。
他这才从小厮口中得知,这个文先生身份实在了不得,竟是明府的大少爷。难怪这小厮想要巴结他,只要他能一直待在文先生身边,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当徐清问到大少爷为什么偏居于此时,那小厮吞吞吐吐了一阵,但当徐清亮出手中的银两时,这名小厮才低声讲述了一段明府人人皆知的辛闻。
徐清不禁大为感慨,深感钱财的好用。不过接下来从小厮口中吐出的话,也成功引起了徐清的兴趣。
原来明府以前救过一位老神仙,那老神仙为了报恩,在临走之时,留下了一篇神仙修炼的法门。
神仙留下的功法,那自然是了不得的,若是学会这门功法,岂不是也可以当个活神仙,长生不老吗?
这可把当时明府的主事人乐坏了,当即宣布闭关,开始潜心研究修炼。只不过事与愿违,很长时间过去,这位闭关潜修的家主却连根毛都没修炼出来,反而因为身心透支,加上饭菜过于清淡导致营养不良,最后大病一场,为此差点丢掉了性命。
且不说这位家主如何失望愤怒,他的那些直系嫡亲在已有前车之鉴下,仍然蜂拥而上,将此功法纳入囊中,争相一试。
这也无可厚非,在结果未有真正出来之前,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抱有侥幸成功的心理。只是结果恰恰相反,均以失败而告终。尤其当其中一人因始终不得入门,而终至疯癫,精神错乱时,这篇功法终于成为了明府谈虎色变的邪门歪道,甚至在后来的数代人中,因为又有人尝试却丝毫无果,竟然将其当作狗屁不通的废纸,只是碍于前人的颜面,才没有丢弃,不过也被随意的遗弃在书房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也许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这篇久远陈旧的功法,最终会因为无人问津,而被当作废品一样处理掉。
接下来的事,徐清也大概猜到了,这位从小就痴迷于神力鬼怪的文先生,在二十多年前竟无意中翻出这篇修炼法门,当即将之奉为至宝。虽然几经尝试,这门功法却并没有因为重见天日,而让文先生有所斩获,但这并不妨碍他一头栽进去,而且还越来越痴迷,他种植的那些药草,以及炼制的药丸,听说也与修炼那门功法大有关系,让他人试药,也顺理成章的成为重要的一环。
这些事情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天方夜谭,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对于见过真正修仙者,并且见识过修仙者手段的徐清来说,并没有多么的惊奇,只是让他有些唏嘘和感慨。
看来要不就是神仙修炼的法门是假的,要不就是这位文先生跟他一样没有灵根。
那位老神仙多半也是个修仙者,只是徐清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修仙这两个字扯上关系的,世上之事还真是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