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后,就连风也跟着不听话了。
客厅里,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林姨在厨房里听的不真切,她以为肯定是夫妻俩好久不见,在悄悄地说着情话,你侬我侬之际,她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她在厨房收拾杂物,听到动静,然后收拾好情绪叫两人一起用膳,只是刚出了厨房,就看见了宋先生一个人埋头站在楼梯边,双手扶着栏杆,看不清楚神色,只觉得背影凄凉孤寂。
林姨在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上前询问。
“先生,该用餐了。”
宋桉吸了口气,压着嗓子,“不吃了,倒了吧,你先回去吧,太太什么时候想吃,我再做。”
沉默半刻,林姨眼观鼻鼻观心的开口:“先生,容我老太太说上几句,其实夫妻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您出差的这几日啊,太太一个人住在星河公馆,昨日我来的时候,太太气色很不好,身子骨看着也虚弱了很多,昨天啊,太太吃了早饭,可出门时又全部吐了出来,我看着也心疼。”
宋桉问:“她一个人?”
“是啊,我瞧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枯萎了,想着太太一个人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太太这个人啊,表面倔强、大大咧咧的,其实啊,内心还是很柔软的,她经常喜欢一个人独处,可我认为啊,谁不希望自己的身边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呢?”
宋桉沉默,道理谁都明白,可是他偏偏在道理中慢慢的钻了牛角尖,同样也是伤了顾梨的心。
······
三楼卧室里,顾梨已经洗好了澡,正坐在书桌镜子前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不大,却阻断了外界的声音。
手指间是轻柔的发丝,就连香味也是宋桉最喜欢的味道。
她刚刚落荒而逃,只是害怕,他讨厌她身上的味道,也有可能如他所说,她在生气,她在气他。
可这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早就烟消云散了,珍贵的永远都是此刻啊。
她吹好了头发,有些犯困,她正要上床休息,卧室的门被敲响了,伴随着林姨的声音,“太太,你在里面吗?”
顾梨拖着身子一边说着,一边去开门,“怎么了,林姨?”
门一打开,却不见了林姨的影子,只有地上躺着一个信封。
顾梨弯腰捡起,又仰头看了看周围,没有踪影。
她回到卧室慢慢的将信打开,里面是一张明信片,正面印着西雅图最有名的景点,太空针塔。
——阿梨,今天剧组聚会,我不太喜欢,就一个人在西雅图的街上走着,一路上都是陌生的面孔,现在才发现,西雅图的风景,竟是抵不过一个你。
顾梨咂舌,油嘴滑舌。
下面还有一行,笔迹未干,看样子是刚写的。
——宋桉没有顾梨,不行。
顾梨笑了,终于是笑了。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顾梨未起身:“进来吧。”
她知道门外站着的,应该是谁。
只是,门外好像没了动静。
顾梨摇了摇头起身去开门,门外竟还是空荡荡的,毫无意外的,地板上孤零零的躺着又一个信封。
这一次,顾梨干脆不关门了,就靠在门边,这一次的信封里,光看外表就知道不止一张明信片,厚厚的一摞,撑的信封鼓鼓的,顾梨打开信封,里面还夹着一朵干花,是梨花。
顾梨拿着干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看明信片上的字。
看得出来,都是宋桉在西雅图的时候写的,所以他们之间就算不是爱,也绝非一厢情愿。
——阿梨,今日喝了些小酒,有些醉了,半醉半醒之余,好像看到了你,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空旷的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的滋味很不好受啊,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站在你身边。
——阿梨,今天有一场戏,我发了脾气,我也不是真的伤心,只是想到了远在国内的你,突然就有些伤感,如果你在这里,你会哄我的吧。
——阿梨,今天拍了一天的戏,好累啊!!!你在干嘛呀?
——阿梨,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她在街头买花,你知道她买的是什么花嘛?对,是梨花,你一定猜到了,对不对?
——阿梨,陈竹告诉我,我已经想你想到疯魔了,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啊?
——阿梨,今天阴雨,窗外的雨,时有时无,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里,参杂你对过去的留恋,即使你是一个念旧的人。
——阿梨,今日的天气不错,有阳光,依然是想你。
——念梨成疾。
······
最后一张的第二行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余生,谢谢你。
宋桉想要谢什么呢?可能是要谢谢顾梨愿意用余生来成全这一段爱情,毕竟,余生这个词,听起来就足够安稳。
他想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想要告诉她,余生不长不短,谢谢他们的先婚后爱。
顾梨认为:如果一个女孩告诉你,她愿意用余生来陪着你,那你一定要好好爱她,因为啊,她的余生里,只有你。
室外的风,好像更大了,吹的顾梨眼睛生疼,还带着微酸,眼泪滑落,落在纸上,晕染成了他们对彼此的爱。
泪眼模糊,意识恍惚,顾梨好像听到有人唤她,“阿梨。”
她抬眸,竟是有些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只不过啊,她知道,此刻抱着她的,是宋桉。
宋桉替她擦了擦眼泪,卧室门外,他说:“阿梨,谢谢你还在乎我,谢谢你没有在我离开你的这些日子里,选择丢下我。”
声音浅浅,极尽温柔。
顾梨笑,目光潮湿,微热。
有句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可陪伴,在很多人看来,终究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她和宋桉,他们彼此之间,也许会跨越无数个江河湖海,山川高峰,但他们的头顶,终归是挂着同一个太阳和月亮。
思念,会将相爱的两个人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就像是: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和她,他们,才是余生。
之前,她曾怀疑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到底是不是爱情,现在想来,爱不爱的,她不知道,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离不开他。
顾梨想,他也一样。
卧室里,他们一左一右的躺着,彼此不说话,顾梨在想,伟大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给你爱情的这个人。
生活中,有多少夫妻的婚姻有始有终呢?答案显而易见,很少很少。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但愿,她对他,是良人;他对她,也是如此。
顾梨不告诉他,这两周,她都经历了什么,她的身体,她的心扉,她的灵魂,其实已经受了伤,每每提及,不免伤心落泪。
她如何能不伤心呢?她的清白差一点就毁了,她就真的背上了一个婚后出轨的罪名,她和宋桉就再也没有可能了,而那个算计她的人,疑似她的好友,多可笑啊,可她的委屈只能一个人往肚子里咽。她又如何能不伤心呢?那时候,她觉得浑身冰冷,祈求一个温暖的怀抱,可宋桉呢?却躲着她。。。
这不重要,他是应该躲着她的,他是那么一个高傲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会不生气呢?
这两周以来,她不想吃也不想喝,起初是真的没有胃口,可后来,她的确是饿了,可她真的也就吃不下了。
意识模糊之际,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很温暖,但如果能够早一点······的话······
不,这个世界残忍,没有如果。
······
顾梨说过,宋桉做饭的样子,最好看了,无人可及。
或许是因为,她喜欢他吧。
所以啊,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好看的。
宋桉亲眼看着她吃。
顾梨慢条斯理的嚼着,碗中的米饭过半,她已然放下了筷子,的确是吃饱了,她的饭量本就小,这边,宋桉已经贴心的为她准备好了纸巾。
顾梨笑着接过,她轻轻地擦了擦嘴巴,问:“宋桉,那天晚上的事情,你都知道是不是?你甚至知道刘寒生不曾与我发生关系,是不是?”
“是。”因为那晚李阮设下的监控录像,他看了,终究还是忍不住看了。
即便中途他都有好几次想要杀了刘寒生的冲动。
“那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被谁下的药。”
宋桉有片刻的沉默。
顾梨好像知道了什么,她笑了,也不等他的回答了,她说:“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宋桉,刘家是无辜的。”她只提刘家,不提刘寒生。
宋桉轻笑,“无辜?他敢碰你,我没有杀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分明带着凉意。
顾梨抬手抚在宋桉紧握着的手上,她说:“罢了,不提了。”
所有的话语都隐没在彼此无声却深情的眼眸里。
······
今晚,顾梨重新搬回了宋桉的卧室。
两周前,她自他走后,便不在入住婚房,她这样的身子不配。
可若是继续分房睡的话,对于新婚不久的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幸事。
同样的黑夜里,顾梨几经辗转,却是很难入眠,今夜,她还是在宋桉的怀里,久久地沉睡。
宋桉不碰她,他害怕她会对之前的事情有所芥蒂,有些事情,她不提,他又怎会不知呢?
她终究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啊!!!
她倔强到对过去两周避而不谈,倔强到身体虚弱住进了医院也只字未提,倔强到即便是躺在他的怀里,也终究是不能面对面······
若不是他在替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散落在书桌边的病历单,他怎么会知道怀里的女孩竟是两周未进食了。。。
她小心翼翼的不告诉他,那他便也不问了。
好好陪着她就是了。
*
早晨醒来,阿梨要起床,却被宋桉一把抱了回来。
“再抱一会儿。”
奶声奶气的,顾梨承认,她很难拒绝,可她今日,的确是有事。
顾梨躺在他的臂弯,很耐心的解释,“宋桉,我今天是真的有事。”
“什么事,竟比我还重要?”
“顾家来了客人,我得回去一趟。”
宋桉亲了亲顾梨的脖子,“什么客人?还需要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顾梨说:“我不清楚,但我回去,总是没有错的。”
“嗯,那我陪你一起。”
“你没有工作吗?”
“你比工作重要。”
顾梨摇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生气的时候吧,总是一言不发,好的时候吧,情话满满。
唉!她以后还是要少招惹他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