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把那个女人包围起来。她的衣服着了火,一下子往上窜到头发上。发丝,一瞬间就被火焰化为了乌有。看上去,火焰就是她的头发。
“姐姐,原是我,欠你的,也该,由我替你,去还。”
她为什么愿意呢?她欠了姐姐什么东西?那些人为什么要烧死她?
害怕,现在的心情就是害怕,身体不自觉的想要往后退。
那只眼泛泪光的眼睛,还是在哂笑。
“你,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无数的石头砸过来,女人蜷缩着,她的衣服沾染了血,她的脸庞被石头掷毁,缓缓的倒了下去,直到血肉相和,和大地,石头,融为一体。石头上有她的血肉,大地上也有她的血肉,而她却失去了自己的完整。
想要,看清楚,看清楚,她们的样子。
但是没有看清楚。
再次,从梦魇中醒过来。
卿越慢慢的坐起来,掀开了被子,今晚的月光同在小越国的那天一样好,大约是因为十五的缘故,月亮圆圆的一轮,挂在幽深的天幕中,零星可见几颗星星。她把窗户打开,让月光透进来,徒劳的伸出手,想要接着这洒下的温和的光芒。
有一些风,将远处的柳絮吹来,伸出的手,没能留住月光,却沾染了一朵柳絮。
(又看见了吗?)
是梦的声音。
卿越很久没有听见梦了,她不知道梦什么时候会出现。但是她隐隐觉得,梦魇之后,梦应该一定会出现的吧,毕竟,这是她寄放在自己身上的记忆。
“你看今晚的月色,和我第一次同你交谈时一样好。”
(有看到更多的吗?)
“没有,还是和上一次一样,甚至,连那个男人的身影都没有了。”
梦没有回答。房间里静悄悄的。
这是她第一晚宿在自己的公主府,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了,同靖王是平级,父女的关系就要更淡薄一些。想到这里,卿越不免自嘲,淡薄?从未有过的亲情,何来更淡薄一说,不过是借了名分,将关系彻底的划开了。
“梦,如今的我,倒是像一朵柳絮,天地之间,再可依之处,只剩下风中的旅途,和不定的归处。”
“像它一样,只能看着来处的柳树,却再也回不到留在树梢上的时光,只能借着风,哪天风停了,它的一生,就该结束了,风想让它停在哪里,它就停在了那里,没有选择。”说完,她轻轻的将这朵柳絮吹出窗外,吹到月光里去,吹到漂泊中去,再将窗户缓缓的阖上。
(可是,究竟是在落地处生根发芽,还是腐朽湮灭,是它可以选择的。)
“却是被动的。”
(那么,它的絮,只是用来借风飞翔的吗?)
卿越的心中突然有些震惊,梦,说的很对,柳絮,不仅仅只是被动的飞翔,它也可以试图抓住沿途,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停下来。心中自觉释然了不少,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阳光正好的时候,春风和煦,呼啸而过。骑在马背上,踏过小溪流,从一丛丛花边,一树树花下经过。还有,骑在马背后面,将手从自己腰间穿过揽在怀里,自己也轻轻依靠在他的怀中的,介璘。
(你之前说,会帮我找到记忆的答案。)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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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宫里的密信。”卫竣向介璘回禀,并将这封信呈上来。
介璘接手过,展开阅读,随后,将其递给卫竣。
“你怎么看?”介璘示意卫竣也看看,等着卫竣看完后回答。
卫竣说到:“公主封号‘卿越’,摆明了实在告诫靖王,之前靖王在南阳揽越政权,屯兵纳粮之事,看来周朝的天子已经知道了,这般露骨的点拨,其中的嫌隙必定不小。”
介璘点头表示赞同:“这靖王,年岁比皇上大了十岁,贤明而善用兵,在瞿啟明出生之前,一直是作为太子培养的,可是最后,这唾手可得的东宫之位,却不得不让步于更胜他的瞿啟明。这些年来,相安无事就很可疑,如今揭开了这冰山一角,只怕周朝的政局,会更晦暗些。”
卫竣说:“这倒是于我们有利。如果靖王起兵造反,周朝内斗,而我们此时起兵攻之,内忧外患加持之下,定能...”
介璘却是摇头:“靖王瞿啟贤和皇上瞿啟明,都是聪明人,知道大局为重,不会有这么容易的内斗,但是这个嫌隙,利用好了,在这上面做文章,倒是可以让我们多几分胜算。”
“殿下说的是。”卫竣拱手认同。
“另外,”介璘看着卫竣说道,“夕媞此次去了周朝,见到了长姐。”
卫竣抬起头,眼中多了分深情,“长公主...在周朝可好。”
“你知道夕媞的性子,并不会多问,这次她是去核对近年永乐宫的密信是否无误。所以,”介璘说道这里,眼见着卫竣眼中的光暗淡了几分,他便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她提到了永乐宫以及周围的布局,长姐所居住的地方,庭院中种了不少花木,露天有石桌石凳等,许是长姐常坐在庭院中赏月观星。”
“这自然是好的。”卫竣行了礼,退下去了。走到庭院中去的时候,他起头,看了看今晚的圆月,远远的在山峦之上,皎洁明亮,顿了一顿,出门去。
介璘走到窗边,也看着这轮明月,长姐大抵,不愿意赏那周朝的月色吧。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他看着这一轮圆月,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诗经中的这一句,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在遥望明月的小虞的身影,她缓缓的转过头来,有些羞涩的说:“我...等你。”
可是,我回来时,你已经不在,你,现在又在那里呢?
微风吹来,叫人生出几分寒意,介璘清醒了些,将这些念头摒弃,再次看着明月,小虞,现在带着司南去了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