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中笙歌不断,舞女随乐起舞,除却换衣服姗姗来迟的祝王外,所有人从头到尾都见识了宴席的奢华。
歌舞完毕,赫连雪脸上笑意满满,似乎对此颇为满意,她分别瞧了瞧左右边两席,有意无意的说道:“历年来三国聚会是为了巩固三国彼此的友谊,不生嫌隙。”
随同天懿皇室宗族到来的还有几位元老。
这几位元老,苏袖在几年前的宴会里见过,都是天懿专门派遣的来使,当时便留了心记下了几位的名字。
这次带着这群年轻子弟想来是天懿的皇帝有意让他们见识一番,历练历练自己。
元老中的一位,身形高大,年纪约莫五旬,一头华发,脸色却神采奕奕的老者站起身上前拱手作礼,说道:“凤鸣陛下说的是。不过我朝陛下已在书简中告知了您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乃是商议联姻之事。”
说话的老者苏袖记起来他姓虞,别人都叫他虞长老。
赫连雪扬起傲然的笑容,回道:“确为如此。本君思来想去,人选也想好了。”
虞长老点点头说:“那真是太好了,愿我天懿与凤鸣永世交好。”
话毕,慕容邕身旁的太子妃陆玄情持着笑容,温柔挽着步香尘的手将她带了上来。
众人只见步香尘步履款款,不紧不慢走上前轻轻福了个身,姿态甚是温婉秀丽,是个十成十的大家闺秀。
“陛下,这是我天懿的湘灵公主步香尘,也是此次我天懿的和亲人选。”
赫连雪点点头赞叹道:“本君早就听闻过湘灵公主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真不负传闻,当的起国色天香的赞誉。”
步香尘婉约一笑,柔柔的说:“陛下谬赞了。”
“本君的弟弟能得如此佳人,也是他的福气。”她此话一出,坐下皆是疑惑不已,女帝的弟弟?
赫连雪见他们一副不解的样子,笑容依旧,说道:“本君这弟弟多年未曾回过帝都,难怪诸位不记得了。羽弦,出来见见各位。”
她垂眼端起一杯茶水,轻轻吹了一会儿才轻啜。
而席中应声走出一位红衣男子。
桃花眼含着脉脉春水,霎时间勾魂夺魄,薄唇微抿,表情微冷,像是常人难以抵御的热烈之外包裹着一层薄冰,冰火两重天的意蕴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能勾起他人的无限遐想。
“莫非……他是十岁离京的祝王?”
座下议论纷纷,皆对他的身份猜疑不定。
祝羽弦却是没有受到半分影响,脸色平静的向赫连雪行礼。
“陛下。”
赫连雪抬眼看他,笑眯眯的说:“这便是本君的弟弟祝王,也是本君拟定的联姻人选。”
祝羽弦面无表情的转身对着一众大臣说:“本王十年未曾回京,诸位不记得本王也是在情理之中。”
“说来,本王也要感谢陛下的好意,竟让本王娶湘灵公主,真是喜不自胜。”
明眼人都知道他嘴上说高兴的不得了了,实则怒火中烧,怕是女帝没有提前和祝王商量好。
“羽弦,湘灵公主做你的王妃正是天作之合,得妻如此复何求?”
女帝略有深意的目光望向祝羽弦,朱红的指甲颇有节律感的敲着,像是在警告他不得殿前放肆。
祝羽弦脸色冷峻的说:“陛下说的是。”
祝羽弦和步香尘回到席上,但苏袖可没有错过他们俩的相视一眼。
“陛下,未曾婚配的可不止贵国祝王殿下,还有我爝朔的十公子,为我那弟弟求娶贵国公主也是此行目的之一。”
乐正褚翎不曾起身,只是把玩着手中紫砂杯用着淡漠的语气说,也不看任何人,姿态甚是嚣张。
赫连雪不甚在意他的无礼,问:“十公子也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下席,并不见其他乐正皇室的人。
乐正褚翎垂着眸说:“不曾,我那十弟身负要职,不能随意离开,特意拜托我替他求娶。”
“哦,不知十公子想娶的是朕的哪位公主?”
“听闻安和公主已到适婚年纪,我那弟弟刚及弱冠,两人甚配。”乐正褚翎答。
两人提及的十公子乃是爝朔的仪镇使乐正温桓,与皇室公主的确甚配。
爝朔的仪镇使相当于凤鸣的天策将军,只是因为仪镇使只负责守卫并不参与战争,所以不算作将军,为区分开来,才更名仪镇使。
“确实如此,可本君没想到我的紫儿刚及笄不久便被求娶,这让本君心中分在不舍啊……”
乐正褚翎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抬眸与赫连雪相对。
赫连雪自然不惧,可她不过半刻便垂下了眸,不去看他。
“陛下自然不舍,可我那十弟若是娶到安和公主必定不会让她受苛待。”
乐正褚翎露出一丝浅笑,如遇春风雪融,霎时风光霁月。
“也罢,紫儿长大了,也到嫁人的时候了,那就定下吧。”
于是两桩政治联姻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待到宫宴结束后,苏袖就随苏郴回到了丞相府,而同时一行人也急匆匆的向爝朔出发,为首的竟是乐正褚翎。
到宗祠后,苏郴张口便说:“他们想借三国联姻的大事将华阳庭和朝宫的人引出来,然后再派人密探湛海。”
苏袖没有半分意外,只是说:“他们倒是好算计,调虎离山吗?太小看华阳庭和朝宫了,以为祝羽弦掌控着海上明月楼就能给他们做内应吗?”
她心中思虑万千。
三国联姻势必会对湛海造成巨大的威胁,湛海绝对不会毫无动作,加上上古约定,三国大事,湛海必定要派人参与,明里暗里,湛海都要派出不少人。
而海上明月楼的人因为要守护藏宝楼是绝对不能离开的,那么只能是华阳庭和朝宫了。
有了祝羽弦,他们派去的人不仅能进去还能回来,并且能探清湛海的秘密。真是一石三鸟。
至于送亲队伍,湛海的人势必会陪同到底。一旦发现湛海出事,送亲队伍就有着生命威胁。这是不在意他们吗?
他们想的太好了……
“令人震惊的是,赫连雪居然知道神族的事情。那是一段多么悠久,多少万年没有人知道的秘史啊……她看的那本一定是神殿当年遗失在这里的。”苏郴感叹道。
苏袖冷哼一声,道:“湛海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这次就让他们断了这个念头吧……”
……
次日一早,苏袖躺在美人椅上,露出了半截的玉臂撑着头,闭目养着神。忽然她蹙起了眉,正想着怎么去见一个人,恍然间想起了他的外袍。
于是,苏袖带着洗的皱皱巴巴的外袍去了行宫。
慢慢吞吞的,祝羽弦来了,衣衫不整,不是白玉却胜似白玉的胸膛精瘦无比。苏袖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就差冒金光了。
看她这副样子,本来觉得无所谓的祝羽弦伸手扯了扯衣服,盖住了裸露的胸膛。
苏袖咽了咽口水,将洗好的外袍反着披在他身上,还理直气壮的说:“你一个堂堂男子汉露着胸膛做什么?”
祝羽弦轻笑,分明就是她自己怕自己失控了。
她见过的美男子太多了,但美男子的身体确是不多见。
笑到半截,祝羽弦的笑凝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飘在了他的鼻尖,又香又臭,极其奇怪的味道沾染了他一身,再看苏袖,她已经一脸嫌弃的离得他远远的了。
“你洗的衣服真是不敢恭维,味道臭不说还皱皱巴巴的,真是难为你一路跑来行宫还我了。”祝羽弦嘴边的笑勉强的维持着。
苏袖装着不懂,说:“你说你,好好的皇宫不住非要来行宫,知道难为我就给我补偿啊。还有,衣服是燕绥洗的,不是我洗的。”
“我不任性一点,他们能相信我吗?”他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她,他才不会回来。
“不过,你对那个湘灵公主真没有什么想法吗?人家可是天懿第一千金,善良又温柔,长的也算天姿国色了。你不动心我都要动心了!”苏袖一脸玩味的调侃道。
“天姿国色?呵……”祝羽弦斜睨她一眼,拈着手将外袍扔了出去,冷冷的说:“烧了。”话毕,守在门口的侍卫就将地上的外袍抱走了。
“九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性子,半分未变。”苏袖无奈的摇头。
“我什么性格?”
“自己的东西,就算丢了也不会让别人染指半分的性格,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性格。”
“你能好到哪儿去?只不过没想到,在帝都我压你一头,在湛海竟然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使唤来使唤去,说吧…这次你的计划是什么。”
苏袖不在意他叫她小丫头片子,反正自小他就没正经的叫过她。
苏袖一把拉过祝羽弦,悄悄在他耳边说:“我的计划是……”
……
从行宫里出来,苏袖身前鼓鼓当当,她说要补偿自然能要到,身为海上明月楼的主人,身上必然会带着宝贝,何况他本来就有意塞给她东西。
揣着一身宝贝的苏袖大摇大摆的回到丞相府等待公主大婚。
两桩联姻被定在半月后二月初二,这半月间似乎风平浪静。
按照规矩,皇室公主出嫁,身边必定要有送亲的官家小姐以及陪嫁宫女。这次,出乎意料的苏袖中选了。
而意料之中的,华阳庭和暮沉宫派来了人。
是为主持公主出嫁而来的大祭司等人。他们不仅要为公主祈福还要随同送亲队伍到爝朔国都。
公主出嫁是一国的大事,何况是两国联姻。朱雀门前至长安街外,整整七里,全都挂上了红幔。
出嫁的队伍要从朱雀门出发,过长安街,到外城的广场上举行祭祀仪式,届时帝京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去观礼。
二月初二,微冷的风中夹杂着一丝暖意,冬雪初融,春回大地,萧条的柳枝似是有感而发,抽出了绿芽。
长长的队伍从漆红的朱雀门出发,安和公主坐在红纱鸾驾中一言不发,不悲不喜。
苏袖从鸾驾边走过,朦胧中见的一个端庄的侧影。
这位公主低调得很。
在她的记忆中,安和公主的模样模糊的只剩下一个身形。
苏袖穿着繁复的宫装坐上鸾驾后面的马车。
到广场时已是人山人海了,苏袖领着戴着红纱的安和公主上了祭祀台,接受万民为她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