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殿门,无暇就看到一位头发半白的男人坐在一个大供桌的前面打坐。
他头上戴着鱼冠,身上穿着白色的道袍,只是有珠帘挡住了容貌看不清,但是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万公公示意无暇和文竹在原地等着,他轻手轻脚的挑开珠帘往里走去,在圣上面前耳语了几句,便立在一旁没了动作。
过了好一会圣上才睁开眼,看了一眼万公公,万公公也是连忙会意的走上前去扶起了圣上。
他未急着见无暇,反倒是又在供桌前上了三柱清香才缓步走了出来。
等他出来后,无暇才看清如今圣上的容貌,虽然他已是暮年,但是眼神中的那种戾气却丝毫未减。
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不自觉的从心里生出一种畏惧来,眉间深深的川字纹让他看起来更是老了不少,嘴角也是下搭之态,不说话时,自有一股威严。
这样的长相和之前无暇所见的背影简直是天壤之别,她怎么看都觉得,这身道袍穿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是别扭无比。
这时候万公公见无暇一直盯着圣上看,吓得他是冷汗直流,就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圣上一声令下把无暇给处置了。
他偷偷往旁瞥了一眼,见圣上还未发火,于是连忙出声道:“还不拜见圣上!”
听到万公公说话,无暇立刻低头跪下拜向圣上说:“无暇见过圣上。”
感觉圣上盯了自己一会儿,才听到他开口说道:“起来吧。”
等她起身后,就见这位圣上又开口说道:“朕听闻,你入观拜见祖师那天,曾出了奇观?”
听到圣上这么一说,无暇到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着头回道:“称不上什么奇观,巧合而已。”
可坐在那里的圣上确是不喜欢无暇这般说,只见他皱眉说道:“朕到是不觉得这是巧合。”
还未等无暇在解释什么,只听他又说道:“朕刚刚睡着入梦,觉得奇怪,正好你给朕解一解。”
无暇此刻想要解释自己并未像师尊一样可以占卜解梦,可她一抬头就见到万公公在一个劲的冲自己使眼色,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听圣上说道。
“朕睡时在梦里醒来,走到一片树林之中,那林子里雾气茫茫,朕就在那里走啊走,一直也走不到尽头,直到朕累的走不动了,才恍然间看见有一鸾鸟从天而降,他载着朕飞向天去将朕带回了宫中。朕刚想摸一摸它,她就飞走了,朕连忙去追,结果朕就摔了一跤就醒了。”
圣上说的慢,无暇也是听得仔细,可是她毕竟没有给人解过梦,只能做沉思状。
一边的圣上也不急着问她,端着茶水惬意的抿了一口,就盯着无暇。
无暇无奈只能深吸一口气说道:“圣上梦境视为大吉。”
圣上闻言脸上并无波动,只语气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大吉?”
“鸾鸟自古以来都是神鸟,圣上此次生病不能治理朝政,不能专心打坐,就如同梦中被迷雾所困不能走出一般,可鸾鸟出现,将圣上带离迷雾,这正是一种缘法,一种圣上与神鸟的缘法。”
无暇说完话,便静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而此时的圣上听完她的话也是沉思着,而后他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是什么样的缘法?朕若是在入梦可还会见到?”
一听这话,无暇只觉得冷汗直流,这要怎么说?要是说鸾鸟会在入梦,那它要是不入梦的话自己还能活命?要是说不会入梦,那圣上是不是还会问为何不会入梦。
无暇仔细想了想道:“此次圣上因病得治而入梦神鸟,在无暇看来那是可遇不可求。这神鸟必定是感念圣上贤明仁德,才入梦解救陛下,请恕无暇没有这样的缘法机遇,难以为陛下解惑。”
无暇实在是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她只能选择实话实说。
本以为圣上听了她的话会勃然大怒,谁料想,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无暇不知道,她这一番话,不仅说了陛下贤明仁德,还夸他比自己这修道的人都有缘法机遇,这在陛下看来,他是真的离长生不远了。
他也喜欢无暇的直言坦率,一听她说道,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缘法,圣上的心里就无比的舒坦,直觉得自己快要成仙得道。
于是他大手一挥道:“不错,不错,和朕想的不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得了国师的真传。”
无暇见这圣上没有惩罚自己反而夸赞起来,只能无奈的施礼道:“不敢当圣上夸赞,实在是圣上福缘深厚,我等不及。”
这圣上听着无暇的话,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于是他连忙对一旁站着的万公公说道:“传旨下去,国师清月已经去了,但是她的弟子却是青出于蓝,就由她继任国师一职罢。”
无暇闻言连忙跪下想出言婉拒,不料这时候万公公抢先说道:“圣上英明,只是这国师年岁尚小,圣上......”
“年岁不碍事,朕看她比那些年岁大的强多了,你即刻拟旨昭告天下就是。”万公公话还未说完,就被圣上打断,他也只能无奈的看了无暇一眼。
此刻的无暇也是满心的惊诧,怎么自己就解了一个梦就摇身变成了国师。
那师尊的尸骨要谁来带回去,自己又怎么才能回到了然观。
就在无暇的惊愕中,万公公转身下去拟旨去了。
这时候圣上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无暇幽幽地说了一句:“国师,你可要尽心尽责的助朕啊。”
无暇知道,自己是没有权利去拒绝的,因为在她面前的,是这个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人,他手握天下兵马,是王权的极端,而自己,只是匍匐在他脚下的蝼蚁。
又是无奈的低头,无暇只能尽力忍着心中失去亲人的悲痛,对着那高高在上的人笑颜相对的谢恩。
圣上见她谢恩了,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暇不记得她是怎么走出上清殿的,她只知道,在她师尊走的这一天,她笑着谢恩,继承了师尊的国师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