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就是胃的问题?动手术不行吗﹖”她现在只担心这个。爱情在生命面前仍然薄弱。
“动过一次没起作用,现在已经太晚了。”杜海岩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却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的胸口。她有孩子﹐孩子的生父不明,还和乔云涛同居﹐在他心里仍然是当年第一眼的感觉﹐冰清玉洁。
有如天山雪莲,遗世独立。
“孩子的爸爸是云涛。”江小鱼告诉他。
他是第一个知道她亲口告诉秘密的人。
声音停了﹐杜海岩诧异地看着她﹐双手猛地抽回,瘦削的脸变了形﹕“不可能。”
“我确定是。”江小鱼浅浅一笑,缓缓地长吁了一口气。这事压在心头七年,无人诉说,也是一大压力。如今和一个将死之人说出,竟是轻松许多。
但这事在他人眼里看来真的不可想象。乔云涛和她,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无论家世无论学问无论前途——无论如何放不到一起来说。
如果她当年知道乔云涛的背景,就算再色令智昏,也会一锺子把自己敲醒,不会扛着他进308房,爬上那张床。
杜海岩成了石膏﹐一动也不动。最后放肆大笑﹐一双手几乎把旁边的树枝掐断﹕“原来如此。我就说﹐小鱼那么倔强清高的人﹐怎么突然就接受了乔云涛。”
但突然悲怆了﹐眼睛里有着泪花:“小鱼真伤我的心﹐我那些天就想着把你掐死。我活不久了﹐为什么还把你留给别的男人。你就该跟着我到阎王爷那去,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让我看到你的心属于了别人。”
“海岩﹐别说那些话。而且我和云涛现在不在一起。”江小鱼浅笑。凤凰涅磐,不知有没有成效。她盼的,不就是有一天站在他身边时不再战战兢兢,用她独立的人格给他春风般的温馨家庭。三天的昏睡,足以让她准确找到自己的定位。
有白小柔又如何?如果真那么好,北京那五个兄弟不会偏心对她,乔爷爷不会那么语重心长的提醒她。一切只等时机。
“也好,让他滚吧!”杜海岩心情难以平静,希望她幸福,但心中的恨意更难平。
江小鱼淡淡一笑﹐“海岩﹐我想要幸福﹐连同我妈的幸福。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已经不住怡红花园了。”
定定地看着那张倔强而清丽的脸﹐杜海岩最后还是郑重地点了头:“好。小鱼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幸福没有规则可言﹐关键在于心态。是要顺其自然﹐他强求了﹐两人都不快乐﹐结果没有变。那么,有必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她的心态不适合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她没有战胜自己。
“你呢﹐身体不好﹐总要让亲人知道。要尽早住院。”江小鱼站了起来﹐忧伤悄悄地笼罩了心头。
“会的﹐海燕早就知道。”他也站了起来﹐却被江小鱼拉进了旁边的出租车。
“怎么﹖”他挑眉问。
“去市红十字医院重新检查﹐看看结果是不是有误。我才认识了个故人﹐叫他帮忙找个技术高点的医生看看。”江小鱼说。
找的当然是钟子风。钟子风二话不说就联系了主任级的医生给他复查。经过医疗设备及谢主任的经验总结,结果还是让人失望。
谢主任说他必须尽快住院﹐服用药物,好好卧床,否则会无法忍受胃痛和恶心呕吐等难以忍受的症状。
回家﹐一直到下车﹐两人都不再说话。
“我后悔了﹐真的很笨。那么多年不会在妈面前保护你﹐如今又告诉这消息。”杜海岩默默地牵起她的手﹐“小鱼﹐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快乐幸福﹐早知道告诉你实情会这么不开心﹐我宁死也不说。”
“海岩﹐我多么希望你活得天长地久。”江小鱼哽咽着说。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谢主任的断定就是三个月﹐第一次手术失败已经抢走了杜海岩活命的机会,为了赢得汪雪琴的信任,没有好好保养身体,错过了最后的最佳手术时期。现在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
谢主任还说杜海岩是不是压力太大﹐癌症晚期背还挺得那么直。
从医院出来,两人走在林间小道上,看着阳光斑驳地从树中中穿透到地面,形成许多圆圆的亮点,不怎么漂亮,可依然灿烂。
可惜杜海岩的生命只是其中的暗斑,而不是亮点。
余雨慧那两百万,江小鱼此时竟说不出来。
分离时杜海岩买了两斤香蕉给她﹐说是给涛涛吃。同时细心地剥了一个放到她手里﹐还笑﹕“吃吧﹗以后想吃一个海军上校剥的香蕉﹐可就难了,只能光想想。”
心一下子就刺痛起来﹐看着那张凌角分明而失去了往日的圆润的脸﹐江小鱼接过香蕉,吃上一口,忽然背过身去﹐偷偷地抹掉眸间凝聚的泪水。
以为他早就走了,结果许久后有瘦削的身子从身后紧紧地搂住了她,他浑身不可忽视的轻颤让江小鱼没有离开他的搂抱。
“我想要你。小鱼,让我拥有你一次。”杜海岩低低地说,然后密密地吻上她的脖子。
江小鱼回去得有点晚。
不出意外的,床上果然有人正在等他。她扑进他怀中,不言不语,就只是紧紧地抱着那修长而有力的男人身体,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肉。
“怎么了?”乔云涛摸着她的脸问,这个看似潇洒又温暖的小女人,其实多的是脆弱的骄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求人。
“没事。”她的声音从他怀中传出,“云涛,别说话。嗯,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