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开始安排天羽采办年货的董贤接到了一份莫名其妙的邀请,当朝皇孙,未来太子的第一顺位种子选手,也就是太子皇甫秸的长子皇甫韬差人邀请董贤进宫一叙,皇甫韬小董贤两岁,今年十七,除了皇甫韬,皇甫秸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是十五岁的女儿皇甫娇、十四岁的皇甫山和十岁的皇甫岳。
跟纪耘商量之后,按照约定,董贤在次日巳时策马从兴安门进入皇宫内城,内侍卫司参将王退早早等在兴安门,见了董贤,直接放行,皇宫内城不许骑马,允许正三品以上官员坐轿进出,董贤这正五品的代职方司郎中只能步行,王退亲自带着几个亲兵引着董贤走向皇甫韬居住的延光院。路途不近,王退边走边跟董贤介绍了皇甫韬的一些近况:本来皇甫韬和几个弟妹一起住在太子府,但皇甫秸决定让他这个长子独自住在皇宫内城,每周回太子府同家人用一次晚餐;首先可以每日去陪陪南宫皇后,此外也可以随时练习皇宫礼仪,熟悉宫规,静下心读书学习,杨康年的孙子杨伟、叶家章的孙子叶治、程大林的儿子程权、南宫展的二儿子南宫江帆平日里进宫陪皇甫韬伴读,罗泽巍作为侍讲学士住在延光院陪着皇甫韬,太子府卫队副将潘龙带着十名太子府卫士护卫。
到了延光院门口,王退帮着董贤跟守门的卫士通报了一声后,自行率兵退去,很快,一名身材魁梧,三十左右,面色黑黄,些须络腮胡子的军官挎着腰刀自院内走到门口,冲着董贤并未施礼,只是很随意的喊了一声:董大人,在下太子府卫队副将潘龙,我家世子有请,随我入院,说罢转身径自入院。
董贤瞬间心生不满:“这可不是我矫情,你家主子虽是皇孙,但还未成年,没有任何爵位,况且又不是我巴结他,是他请我来的,你个不入流的家将武夫见了我这兵部郎中却一脸不屑,毫无礼仪和规矩,连个“请”字都不提,这条狗看起来平日里跋扈惯了,纪坛主叮嘱对这皇甫韬有礼有节即可,不必过分逢迎,顺其自然,一会儿进去先稳住场面,观其动态,看看形势再说”。
随着这个潘龙进了二门,迎面一间敞开了三扇门的厅堂,厅堂不大,里面四角摆着四个取暖的铜鼎,里面燃着精炭,皇孙皇甫韬身穿紫色底子,上面镶着两团青色龙身的棉袍坐在正座,脸色清瘦,略显稚嫩的脸色有点苍白,面前单独摆着一个火盆,身后左侧一个小厮低着头在站立伺候着茶水,右侧则站着手扶刀把的潘龙。皇甫韬的左右手侧的椅子上坐着五个人,董贤进入厅中站定,拱手微恭,冲着皇甫韬轻施朝礼,说道:下官兵部职方司代郎中董贤奉命觐见世子殿下!
皇甫韬声音听起来挺柔和,不高不低的回了句:董大人九岁中举人时就名扬天下,那时父亲就拿大人的事迹来勉励本世子;去年,董大人文武双全,文试进了一甲,武试拿了武状元,还在校场大露身手,瞬间擒了大宁三大名将之一的秦毓鲲;后来又听到父亲说起你在皇爷爷的赐宴上力敌内侍卫司数人;那时,我就想结识你这位国家栋梁之才,但未及联络你就代兵部去各镇总兵处巡查了。这不,一转眼就一年多过去了,听闻你办完了差事,这才命人召你觐见,一是想当面看看武状元的风采,再者就是你我年纪相仿,本世子很想结交你这个青年才俊,纳你入我门下,望你今后好生辅佐本世子,本世子也自然保你官运亨通,也不知董大人可否应允!
董贤想着:“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养尊处优惯了,事情想得简单,问的倒也直接”,于是再次拱手回道:下官既是朝廷命官,效忠大宁,效忠皇上和太子就是在下的本份,定当竭力做好差事,不辜负朝廷的赏识,对得起自己的俸禄,承蒙世子殿下看得起在下官,今后如有用得到下官的尽管吩咐,能办的下官一定尽力。话音未落,皇甫韬左手侧一个肥头大耳,身穿绿色棉袍,头戴玉冠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喊了一句:你这么说跟没说一样,世子爷是让你辅佐他,你愿意就说愿意,不愿意就说不愿意,搞出几句没用的官话来哄三岁孩子吗?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此人身边坐着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罗泽巍连忙起身打圆场:来来来,董大人,还没给你介绍在座的几位贵公子,他依次指着座位介绍着,董贤也认真的端详着,皇甫韬右手侧依次是杨康年的孙子杨伟、叶家章的孙子叶治、左手侧依次是南宫展的二儿子南宫江帆、程大林的儿子程权和罗泽巍。杨伟中等身材,脸色轻浮;叶治五官倒是端正,看起来颇有城府;南宫江帆好歹出身武将世家,眉眼和南宫展有几分相似,看起来会几下拳脚,也精壮些;发言的程权感觉就是个纨绔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节奏!这几位贵公子年龄都不大,目测大都在十八岁上下,南宫江帆看起来能略大些,也就20岁左右。
罗泽巍介绍完毕,因为好歹算是皇甫韬的伴读老师,冲着他拱手问了一句:世子殿下,既是商议大事,让董大人坐下喝茶慢慢聊如何?未带皇甫韬回话,那个贼眉鼠眼的杨伟用一种极其轻视的语气挤出一句话:一个五品官,见了世子殿下不跪拜已是失礼,我们几个的家世,有多少四品大员巴结都来不及,既然董郎中这么讲话,先站着吧!
一屋子人除了叶治和罗泽巍,瞬间哄堂大笑,皇甫韬笑着说道:董大人年纪也不大,自小在偏远的彭城长大,远离京城,对朝廷的规制礼仪自然不熟,又是少年得志,未免唐突些,不知者不怪啦,我看就坐在罗翰林身边吧!
董贤心中怒火中烧,心想:“这群狗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好吧,今日小爷就教训你们一下,还得让你们心甘情愿的吞进肚子”,于是环顾了一下四周,郎声说道:多谢世子殿下美意,不劳世子殿下费心,下官武将职守,站在无妨,有几句话想送给殿下和几位公子,下官的确出身贫寒,乃彭城睢阳候养子,但对朝廷的规制却也略知一二,先说世子殿下,您未及成年,尚未封爵,虽是皇孙,又是太子殿下的长子,但并没有任何实际爵位,下官尊敬你乃是尊敬皇上和太子在先;至于没有行跪拜之礼,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只跪皇上和太子,即便您成年后封了国公,下官见了您也只是施礼即可,下官说的是皇家规制,说这话不算犯上吧?
董贤一席话弄得满场尴尬,之后环视了几个呆在那里的少爷们,继续说道:再说在座的几位贵公子,下官大概有所耳闻,你们几位尚未科举,没有官职在身,虽说对外可以按照家里长辈的爵位自称少侯爷、少将军什么的,但自身没有任何爵位,现在就是国子监的监生,真真的一介布衣而已。下官官秩虽只有正五品,但也是皇上下旨亲封的朝廷命官,算是同各位的长辈同朝为官,况且依大宁朝规制,侯爵官秩相当于正四品,伯爵官秩相当于正五品,子爵相当于正六品,你们几位的年纪就算有爵位也是低于本官!几位在此嬉笑在下,视朝廷命官的尊严为儿戏,我都替你们的长辈们汗颜,杨尚书、程尚书、叶尚书和南宫将军都是国之柱石,一身正气,假如听说你们如此,会怎样想?
屋内雅雀无声,潘龙这个莽夫喊了一声:大胆董贤,在世子殿下面前胡说朝廷规制,殿下既然看得起你,你识时务的应下来,将来自然飞黄腾达,这里的贵公子们日后都是出将入相的造化,岂是你一个五品小官能轻慢的?
董贤的怒火一下子被激起,呵斥道:潘龙,你虽是太子府卫队副将,官秩不过从五品,但你首先是大宁朝兵部在册的武将,大宁朝以武立国,兵部的选将连吏部都不过问,本官大小也是兵部职方司代郎中,你今日见了上官并未施礼,态度还极其蛮横,现在又无赖责问!你真当兵部不能管你?本官不能办了你吗?年后西征,本官担任先锋官,麾下正缺人才,调你去前线冲锋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问你,去是不去?敢不敢去?潘龙的气焰一下子无影无踪,董贤说话间突然施展“天灵八闪”的身法冲向潘龙,这厮未及反应,被董贤从背后连刀带鞘拎走了腰刀,目瞪口呆的看着董贤瞬间回道了刚才站立的位置,张着大嘴,一脸惊愕的看着董贤,在场所有人都惊悚不已!
董贤把腰刀放在地上,轻蔑的说道:潘龙,三个呼吸间,你的刀在我手里,我要想杀你的话你都看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就你这稀松的功夫怎么保护世子殿下?假如我刚才袭击殿下,你就是一个死的下场,被我杀或是被太子杀而已。我很奇怪,世子殿下的安全怎能交给你这样的草包?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太差了,不配随我西征,白白浪费粮食!
此时,皇甫韬面如土色,吓得不轻,其他的少爷们也都无法敢再胡说,统一的心路历程就是:“这个武状元真真神一样的存在,脾气也不好,打不过、害不了、找人收拾他,嗨,大宁朝怕是无人能杀得了他,看来传说都是真的,今日还寻思让南宫江帆讨教几招,洗洗睡吧,早点送神吧”!
董贤接着说道:世子殿下爱惜下官之心让下官颇为感动,但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太子也风华正茂,下官作为朝廷命官,首先得对得起皇上和太子,还是那句话,世子殿下有用得到下官的尽请吩咐,但请不要再提收纳一事,不然传了出去,倘若让太子感觉到世子殿下您别有所图的话,下官怕耽误了世子殿下脚下已经铺好的天路。皇甫韬听罢感觉醍醐灌顶般,连忙回道:董大人所言极是,本世子言语唐突,还请董大人不要外传才是。
董贤点头称是,冲着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的几个少爷说道:在下同几位贵公子年纪相仿,多说一句,各位都是贵胄出身,将来也要为国效力,出身是家族给的,但功名是要靠自己去争的,望各位今后自重!最后冲着皇甫韬拱手施礼:多谢世子殿下款待,下官告辞!说罢转身自行离府!
董贤走后,杨伟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敢教训我,他也配?皇甫韬低声呵斥着:表哥不要再说了,人家董贤说的在理,你们几个不好好学本事,净是纨绔的话,将来怎么辅佐我,有本事做朝廷重臣吗?此时,皇甫韬这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心里对董贤生出了许多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