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走姜澜这个“小喇叭”的直接后果之一应该就是我剩余的时间更短了。我扫了眼手上那本厚重的书:《国家统一司法考试法规汇编》——这孩子想参加司法考试?够上进的啊。
打开张妍的手铐后,没等她惯常性地去揉手腕,我拽着她两臂别在椅子背上,换了个背铐。紧接着,我把她连人带椅子向外拉了拉,几乎是面对面贴着她坐了下来,声音低沉,语速极快:“干你们这行不容易,除了总得抻腿练劈叉,估计还得经常听人倒牢骚话……没办法,现在这社会,人人都有压力,我们也一样。老实说,能找你们这种不搭旮的人倒倒苦水,也是种排解。”
我知道她在紧张地盯着我,就故意让自己显得目光涣散,两手神经质地摩挲着那本书砖:“我在这行干了十多年了,本来去年要提副处的,结果因为在看守所门口打了一二逼……呃,还有几个来劝架的弟兄,我本来没想打的……你知道,打红了眼,没办法,结果把仕途毁了……操!”
她的两条腿向后收拢,交叉在一起,别得很紧。
“可是我不后悔,因为丫干了件操蛋事,让我们不得不放走一个杀人犯!杀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杀人犯!”我抽了两下鼻子,“书上管你们这种人叫‘娼’,同行管你们叫‘小姐’,而满大街的人都管你们叫‘鸡’……不管别人怎么称呼你们,在我看来,你们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你是,许春楠是,被那二逼放跑的杀人犯杀的也是‘人’——所以我抽丫的!我最痛恨剥夺别人生命的行为,行为!懂么?就是杀人!杀人的,就不再是人,是禽兽!是畜生!剥夺人命,就不可饶恕!”
张妍的臀部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扭动着,小腹内急似的轻微抽搐。
“当然,打人总是不对的。个人素质问题……”我“哗啦哗啦”地把书翻出很大响动,“小时候老师教育过我:知识就是力量。我不信,不好好听讲,成绩差,考不上大学……就算侥幸进了警校,你瞧,穿上制服,还是个没文化的坯子。唉……”我长叹一声,抬起头,把书立在膝盖上展示了一下体积,“告诉我排班那个人是谁,住哪儿,否则你就会从这本书开始领会到什么是‘知识的力量’,而且——”
说着,我把书架到她腿上,让她又先行感受了下“知识的重量”:“我向你保证:无论你最后的结果是治拘,还是劳教,你都会挂着两个耷拉到肚脐眼的紫茄子——我知道你不满二十一岁,今后的路还很长,但乳腺坏死的那两团臭肉会伴你终生!这一切一切,只因为你可能包庇了一个杀人犯。他不只杀了你老乡一个人!排班的那个人是谁?”
后?记
一.关于写作
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写小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三年多以前,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对一本“很烂”的国内同类作品大肆批判,尽情挥霍着自己的无知自大,并借杨绛先生在《洗澡》中的描述扬言:“我两个脚指头夹着笔,写得还比他好些!”
朋友们对我很容忍,只是说:“好啊,那你也写写看。”
自作孽,不可活。
看了几本书后旁征博引是一回事,三五死党聚会侃侃而谈是一回事,跷脚插腰对他人的作品冷嘲热讽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写作,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阴阳怪气戳戳点点的旁观者,只因为脚踏实地做事真的不容易。
苦磕三年,前后两稿,勉强有了这本书。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只是这次,我终于明白,我没有资格拿前人的教诲去训斥任何人。
以上,送给我自己。
二.关于出版
我是个任性的作者,但当牵扯到出版发行,就不可能再抱着满脑子理想去装小孩。
其实这是个简单到以我的智商都能想通的逻辑:出版社花钱出书——书需要卖得好——出版社能赚钱——就能继续出更多的书——我才可能有更多的书看。
编辑只是跟我说:“你不和出版宣传公开唱反调就好。”——真可以说是宽容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