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爻回来睡得沉,醒来险些误了早课的时辰,翻身跑去正殿之时,瞧见昨晚禅机给的那盒“胭脂。”她才忘记昨晚自己连声谢谢都没撂下就跑了。
今日正殿内除了六个师兄,还有其他门生也都在,姥姥怕是有重要事要宣布。一进门,昀尘递给她一颗酸果,低声道,“醒醒神,俄而师父讲的话可要好好听了。”
业爻接过,囫囵吞下,酸倒是没尝出来,险些被活活噎死,用力捶捶后背才止住眼泪。
昀尘摇摇头,看见对面站着的,不是个身量出挑的女弟子,而是个吃起饭如此不拘一格的猛汉!
风和鸣沉声道,“明日便是五界世仙弟子的逐鹿之争,那风擒萧你们可晓得是何物?”
一人打断道,“姥姥,逐鹿之争不是早已废除了吗?为何今年又......”
“逐鹿之争是先帝留下的规矩,本应随着陛下元神俱灭那日散去黄土里的,老身与那定天商议一番,天庭这万年来实在忒闷了些,提议你们夺个宝什么的,热闹些不是,你们早做一番打算,明日下了碧华山好好出个风头,听见了?”风和鸣道。
“六哥,风擒萧是什么萧,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呢?”业爻伸长脖子问道。
“此萧乃是绛河乐师宴绝仙师所制,此人不仅精通音律,且擅长调制乐器,制出的风擒萧谱得出世间最动听的曲子,只不过此萧在天界还谓之“极正极邪”,师父曾说,当年那宴觉走火入魔,最终散元而死少不得是此萧所致,后来悯生神明除尽这上面的浊邪之气,将其安置在了禁书阁,只当乐器用用,明白了吗?”
“一支萧有如此功力,那我岂会让给别人呢?我这曲谱还缺个趁手的辅助,若得了也是桩美事!”业爻乐不思蜀道。
“你以为这东西如此好得,世仙各路公子弟子喜好音律的人颇多,那个不垂涎此萧,想必今年这逐鹿之争怕是又会闻出些火药味来。”六哥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
业爻游天浪地,培养出了个不与她这个人搭腔的“高雅情趣”,便是写词本,将所见所感化成曲谱一般的句子,闲来翻一翻,哼一哼,放在她房里的枕头下,想起来她已经好久没翻翻那个东西了,不知有没有虫儿啃掉一角。
“音律这东西靠的是天赋和见识,我敢保证那些人见识过的,定没有我在禁书阁看过的多,哎......若这东西聪明些,就该晓得我才是它苦苦等待的宿主吧!”业爻白日做梦道。
“那个......师父,明日谁出题啊?”业爻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比试全靠你们素日的积累功力,你临时抱佛脚又有何用?”风和鸣训斥道,“明日我不求你们非得将那风擒萧夺来,但老身脸面丢不得、你们的命更是丢不得,若谁疼了伤了的,别回来见我,今儿都歇着去,不必修炼了。”风和鸣说罢便走。
“临阵磨刀,虽不快,但有七分光嘛!”她心里暗暗喜道,乐观的很。
众人齐道,“遵听师父教诲。”
业爻出去以后,叼了根草,晃晃悠悠的在瀑前转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大鹿突然在背后道,“你明日下手,可否轻些?”
“麝兄这是什么话?”业爻故意问道。
“大师兄到六师兄,还有各个门生,我都已交代过来了,你不要装蒜。”大鹿有些委屈道。
业爻拍拍麝头,“麝兄想开些,毕竟是天规,谁说了都不算的,你若不忍去,待在这里也无妨,再说了,散元神又不是什么血淋淋的场面,你怕什么?”
“我如何能不怕,那不是你的同类,你如何会在意?”大鹿有些生气。
业爻只好认真哄道,“你看,你都吩咐过来了,业爻岂可有不遵的道理呢,我一弱女子,下手怎么会重?”
“仔细在湖镜里瞧瞧,你可有半分女子的柔弱气韵?若有,当我从前看走了眼。”仙麝冷冷的说。
业爻:“......”
逐鹿之争,是以千毒场夺取泽鹿灵赖的仙元为始,夺得此鹿仙元,便是参赛者成功的第一步,然而过程却要以误伤千毒场诸多仙鹿为代价,此麝自觉与鹿相像,便认定它是同类,伤了害了的,自然心疼的很,六哥从前说过这当中的两三事,业爻只觉得这头蠢麝实在是蠢出了天际,心疼之余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她上心的事,自觉认真是本分,所以师父交代完这档事,便背着好几筒箭去了靶场。听靶场的守童说,午膳都没来得及吃。
练到入夜了,那个人才歇下。见靶场只剩她一个人,拿起酒壶直接灌了起来,七分的不羁,十分的豪放,喝的正尽兴,有支箭飞速从她旁侧穿过,循眼望过去,以不及掩耳之势端端落在了靶心上。
“练的如何了?”昀尘端着食盒过来。
“六哥!”业爻跑过去欢喜道,“慢慢摸出门道来了,只是还差些力道。”
“阿爻,自凌霄殿回来以后,六哥发现你开始用功了,甚是欣慰啊!”昀尘欣然道。
“其实我早该用功的,如今不知道晚了没有?”业爻望着漫天星辰,懒懒的道。
“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凡事只要决心去做,便都不算晚的道理吧!”
“这我知道,所以我现在觉醒了不是?”她边说边打开食盒。
全是她爱吃的,什么酸角糕、糖衣山渣等等,吃着吃着恍然有些哽咽,她看着昀尘,酸角糕吃出无尽咸味来,在她心底,碧华山这寥寥多年的光阴,所有温暖的、开心的记忆都和六哥有关,无论难过欢喜,她也只在昀尘面前哭过。
“怎么还哭了?你告诉六哥,别一个人憋着......”昀尘急切的问道。
“业爻打断他,“没事的,六哥对我好,所以有时候觉得那些好,或许业爻不配得到的。”
昀尘大笑,只几声便收住了,他想到业爻被姥姥赶下过碧华山,也用鞭子狠狠抽过,遭了些罪,可这人生性恣意不羁,那时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便是哭,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六哥希望,无论何时,你都是因为世间的好流眼泪,而不是因为痛苦和伤害,眼泪多珍贵,是不是?”昀尘刮了刮她的鼻子。
昀尘见她专心吃着。顿时思绪万千,在碧华山修炼多年,学成之后也得离开,算算日子也快了,昀尘不由感慨起自己竟连要回去的这桩事都忘了个明明白白。
正想着,面前的人提起了这壶本就不开的水,“六哥,你......想回南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