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离守在慕容枫的卧榻之前。
他全身是伤，胸口之上打着一只白色的石膏。
那石膏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便是念离闻了也有些难以接受。
她知道，这中药乃是药王谷上好的药膏。
用了这药膏之人，不说是起死回生，只是这外伤却是可以完美愈合，来日甚至一点疤痕也不会留下。
慕容枫的一只手搭在腹部之上，呼吸微弱，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念离甚至以为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他的伤口处理得还算是及时，在回到药王谷之前，就已经被外面的赤脚医生简单地处置过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胸口之上的那道伤口虽然很深，却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念离一只手撑在自己的太阳穴之处，微微眯着眼睛。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
这是慕容枫被送进谷中的第二日。
昨日晚间，自己与陆丰泽起了争执，从那之后，她便一直守在屋中，寸步不离。
如今，看着卧榻之上的慕容枫，念离却也不知自己心中如何感想。
她无法忘记慕容枫对自己作出的那些事情，却也无法看着他气息微弱地躺在自己面前。
念离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被人撕扯开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是一阵阵的酥痛之感。
原来，自己真的无法放下慕容枫。
突然，卧榻之上的慕容枫手指微微动了动，嘴角啪嗒了两下，轻声呼唤了两句什么。
他气息微弱，说话的声音更是难以听清。
念离蹙着眉头，两只手撑在卧榻之边，身子向下倾斜几分，将自己的耳朵贴在慕容枫的嘴边，还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却见慕容枫的唇角又动了动，这一次念离离他很近，倒是听得十分清楚。
慕容枫低声呼唤的名字不是别的，却是“念离”。
念离听到那两个字，心中一沉，身子也向后靠了靠，做了几个长长的深呼吸。
他的嘴依旧不断地动着，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听清了他的话，这一次，念离听得更加清楚。
慕容枫始终在唤，“念离……念离……念离……”
念离的心似乎被人压到了水中一般，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难以呼吸，全身上下都是一阵阵的疼痛之感。
那疼痛顺着她的肺部往上而来，只让她无法呼吸。
“咚咚咚、咚咚咚”。
还是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惊醒了念离。
念离对着门外答应一声，又瞧了两眼卧榻之上的慕容枫，长出一口气，这才走到门边。
却见王丛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之上出了药罐之外，还放着几盘才出锅的菜肴。
王丛立在门边，探头瞧了一眼屋内的方向，又别过头，望向念离，嘴角勾动，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将军，您已经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有吃了，即便是您不为了自己的身子考虑，也要留下一个好身子照顾陛下啊。”
王丛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进屋中，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他走到卧榻之边，瞧了两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望着念离，沉声道，“将军，陛下还没有醒来吗？”
念离坐在桌边，将托盘之中的筷子在桌上点动两下，轻轻点了点头，夹起一筷头牛肉放进空碗之中。
王丛从食盒之中舀出一碗汤，推到念离面前，盯着念离的侧脸，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念离见状，眉头蹙了蹙，也不抬头，只将自己口中的牛肉咽了下去，这才低声道，“王丛，你要说什么？”
王丛双眼微蹙，望向念离，思索了好一会，才沉声道，“将军，其实陛下从蜀地到药王谷的这一路上，属下一直相伴左右，说句实话，属下倒是觉得陛下对于将军您算的上是情深意重。”
闻言，念离的心中一紧，眉眼微动，抬起头，望了王丛一眼，“哦？”
王丛将从蜀地到药王谷这一路上的事情一一告诉念离，又转过头，瞧了一眼卧榻之上的慕容枫，“那九龙山上的雪莲是何其难得？且不说这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便是那山间的猛兽都足以要了人的性命。可是陛下，却还是为了您去取了这雪莲，如此的情谊，便是属下看了也觉得感动不已。”
念离蹙着眉头，长叹了两口气，只觉得自己口中的食物竟然也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如同嚼蜡一般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慕容枫的身上，双眼紧蹙，一双手也紧紧地攒在一起，指节泛白，手心之中满是一片冷汗。
“将军，”王丛见状，接着问道，“如今，陛下是因为饮用了辋川之水，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可是，若是有一日，陛下想起来了呢？”
念离闻言，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兽一般，猛然别过头，扫视了王丛两眼，抿着下唇，摇了摇头，“不……不可能！辋川之水，怎么会说想起来就想起来。”
看着念离那副紧张的样子，王丛的心中却是一沉。
他瞧了一眼卧榻，将椅子往念离的身侧挪动几分，凑到念离的耳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唇边，低声对念离说了两句什么。
念离听完，抬起头，凝视着王丛的双眼，诧异地问道，“此话当真？”
王丛直起身子，轻轻点了点头，“当年，您病的那样严重。我却在谷中无力作为，闲来无事的时候，只是翻阅了谷中的书籍，这才发现了这一件事情。想来，谷主乃是执掌药王谷之人，这件事情，想必他也知道。”
念离眉角挑动，别过头，瞧了两眼卧榻上的慕容枫，心下却也是一紧。
其实，王丛说的办法她倒也是有所耳闻。
若是用银针扎对了穴位，能够解除辋川之水带来的失忆。
可是，这法子却从来没听说有人用过。
因此，即便是念离也不敢相信世间真的有这样的法子存在。
“如果有一日陛下想起来了从前的事情，或是回到了京城，将军你会随着陛下回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