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展昭的手如陷入棉花堆般,再也不舍放开,这是他习了二十多年孔孟之学所不允许的,可是这一刻,他被她眼波承载,温暖消融,他的心在颤抖,在一点点屈服于情潮的狂涌,他有了这样的冲动,为了她,他想做许多许多出格的事,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让两人后悔,但这一刻的欢愉,却是他与她都想要的。
衣衫半掩成熟的女子的胴体半依在他的胸怀,她随意披散的长发洒在他的肩头,他一下就嗅到了她脖颈间的芬芳。
展昭心中坚固的保垒轰然而塌,情感的浪潮狂嘶着汹涌卷来,心中一根根坚起的魔障被拔出,被奋力的甩到云天外,这世上,能有几人可以得到后悔药?他要为自己、为夏青自私一次。
真的不能控制,也无法控制,也不愿去控制了,展昭强壮的一双手臂收紧,困住,抱紧她,如托起一片飘渺的云,滚烫的唇缓缓地贴向她柔软的唇瓣。
他温柔的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白玉般的面容,秀美的樱唇,轻嗅着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早已情潮涌动,再也把持不住,喃喃的呼唤着她的名字,青儿,闭上眼。
夏青微微一笑,面孔上染了一抹红晕,却并不听话,就这么看着他虔诚的弯下腰去亲吻她散落在床上的青丝,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玉颜。
他是她的良人,是她最初便认定了的梦中之人,她不想闭眼,唇红了,脸红了,快窒息了,顾不上矜持,她只想要看到他,亲眼将自己交付给他。
望着眼前女子那带着一点点期盼的清澈纯洁的大眼睛,青儿,我们都不再顾忌那些礼教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吧。
爱情果然会使人变得疯狂,连一向谨遵孔孟之道,迂腐的展昭也做出了这般大胆的举动,夏青的心里缓缓升起一点幸福的感觉,是啊,幸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能够拥有一个他的骨肉。
展昭望着眼前的女孩儿,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醉了,醉倒在浓郁的幸福里,他的确醉了,若不是醉了,这样一个遵规守礼的人又怎会在成亲前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呢。
可是这又如何,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便已足够。
他俯下身来,她轻轻一喘,垂下漂亮的眼睫,看着他坚毅的唇覆上她的柔软。
四周一片岑寂,而他们相契的心醒着,他落下的黑发叠上她的发丝,它们纠缠,它们缠绕。
他温柔而疯狂的吮吸着她的唇瓣,将她的唇吻得如蔷薇开了花,她的甜美醉人让他欲罢不能,轻而易举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击溃。
他的刚强如刀,她的柔软如网,欲望排山倒海而来。
青儿——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在心里念了千遍万遍的名字。
展大哥——她勾住他修长完美的脖颈,回应着他,他的名字从她唇里溢出来,千回百转,温柔萦绕,如情人的亲密私语。
他好爱她如此亲密温柔的唤他,轻轻软软的一声,带着无尽的缠绵情意。
展大哥——
修长的手摩挲着她的后背,掌心的滚烫隔着衣料,让怀里的人儿不住颤抖,鬓发散乱,双目迷离,娇艳的脸如三月里怒放的娇美桃花,红唇微启,轻颤出声。
似求饶,似呻吟,似邀请,无助而激荡,娇怯而妩媚,展昭再也忍不住,修长的身子便覆了下去,将娇软无力的她压入香软的被褥里,手指挑开她的衣襟,滑入她的衣里,惹来她的阵阵轻颤。
风光如此旖旎迷人,突然,展昭停下解她肚兜的手,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心处,两眼发直,原本涨红的脸,竟是一径惨白下去。
夏青一下傻了,看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魂魄都似不齐了,心里害怕,怯怯的问:展大哥,你怎么了?
展昭恍若未闻,放开她,手颤颤的顺着她光滑的背脊划过,他的手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温暖,这一划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冷吓人。
夏青抖了一下,“大哥,你没事吧?”
展昭愣愣转头看她,惨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个又似笑又似哭的表情,原本似海水又似火焰的眼睛,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空洞得可怕。
夏青直起身,用手捧住他的脸:“大哥,你。。。你。。。”
他轻轻挣开她的手,也忘了穿上外衫,就那么游魂一般往外面晃去,噗的一声轻响,堂堂南侠竟然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可见失魂落魄到什么地步。
他突然的离开让夏青恍如从火炉坠入冰窖,心,恍然若失,低下头,整理着半敞的衣襟,抿紧唇瓣,努力让自己镇定。
夏青跳下床,拿起一旁他的外衫就追出去往他身上披。
展昭恍恍惚惚,接过衣裳,又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展大哥,夏青伸手拦住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处变不惊的你瞬间变成这样?”
展昭被她一问,似才回了神,又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他俊伟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着,终道: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你竟然。。。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为何偏偏是你。。。是你!”他仰天一笑,又道:“我是下不了手的,可也不想再见到你,从今日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俩不相欠。”
夏青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一般,双唇止不住的哆嗦,两眼空洞,发直,面无人色。
一瞬间,她像置身于海浪之上,深海中不停的摇晃,死死的望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不敢懂他在说什么。
只知天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忽然觉得很悲伤,这就是她想拼命对他好的人,居然如此翻脸不认,她的心,话该就是被人如此践踏的么?有种叫做悲伤的东西,在慢慢流淌。
悲愤到极点,反而平静,同他四目相对,她叫道:“我不管你是被鬼迷了还是怎样,你不能说这种话,我从来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肯给我一个分开的理由,但你不能说那些。。。话,我是这天底下最爱你,最舍不得伤你的人,邙山之约,难道,你。。。。都忘了么?”说到最后,语不成声,撑着哽咽才最终将这句话说得完整。
“邙山之行,展昭永不会忘,可我,既不能娶你,那么,便请你都忘了吧。”说完,他毫不留情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说,爱是这世上最坚贞的东西,它伟大却奢华,但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的。
便如展昭,像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得不着。
他的身影,她努力想抓住,却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凝在睫毛上的眼泪终于无声的滑下,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感情而流泪,原来这么的涩,这么的咸。
定定遥望那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恍若凝冻,只有细风悠悠,只有,流云脉脉。
苏羽出得门来,一眼便望住一树丁香之下静静凝立的人,紫色的花影,孤独的身形,仿若站成天长地久,仿若站成脉脉深情。
初起的晨光将丝丝的金线倾天投射下来,一对黄莺儿从翠绿的柳条飞上天空,叽啾呢喃,比翼双飞,嫩黄的羽毛在翠绿的枝叶间一闪不见。
纵然寂寂碧空下,纵然幽幽青紫间,却犹自藏不住树下之人满身的落寞,清愁、苦香缥缈,纵然花期正好,纵然舞尽亭榭,却犹自不改薄凉之味。
丁香花下的人,青纱裙被花影扶疏间筛下的金色阳光点亮,一点一点,盈动的都是破碎的光,灿烂的伤。。。。她的肩头,落满了紫色的花瓣,就那般一动不动。
夏大人。忍不住启口轻唤,之前所有发生的一切,全都印入了他的眼眸。
夏青直直转过身,朝向他,静静望来。。。。。
心中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苏羽眼中了然一切的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上她的伤口,不容躲避,不容逃开。。。。
却也是——不必虚饰,不必逞强。
夏青的心恍然一痛,仿若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泪,串串滴落,直直地滑下面颊,又疾又烫。
忽的觉得,在他的面前不必掩饰自己,不必强作欢颜,只需要将自己的悲伤倾泻而出,只需要——流出压抑不住的眼泪。。。。
他一定能够懂!
他一定能够给予她依靠!
心,沉重得犹如巨石压在胸口,夏青闭上眼睛,大声嚎哭起来,宁静的晨光之中,她的哭声格外的响亮,就好像世上只余她一人,就好像回到了最幼稚的孩童时,受了委屈,无所顾忌的大声哭出。
她浑身乏力,向后倒下,正好靠在他的胸口,仍旧不停大哭。
“大人,没事了。”苏羽轻柔的劝着。
夏青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手上冰凉,靠着苏羽的力量才得以重新站起,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推开他,拖着双腿直直向庭院中走去,晨风很冷,嗖嗖地自身边绕过。
苏羽小心翼翼的紧跟在她身侧亦步亦趋,生怕她跌倒似的,却什么都没问,什么惊诧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的将他自己绯红的外袍解下,盖在夏青的身上。
夏青停了步子,靠在树下,怔怔的望着天边那轮红日,短短数时,极致的缠绵,极致的痛苦,相携袭来,几不欲生。。。
自己都已辨别不清,哪些是爱,哪些是殇,只觉得心里塞满了一团一团的乱绪,满满、胀胀,欲诉不能,欲解无由。
难道这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人生?
“大人。。。。”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夏青茫然的回望着他,一直到他清晰的模样渐渐变得模糊。
“大人,原来你竟是。。。。竟是女子,展大人为何。。。。一副与你有深仇大恨的样子?”苏羽望着她,问。
夏青无力的说:“你问我,我又该去何处找寻答案?爱与恨,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幸福得很凄凉,就会透出不详。”
苏羽摇摇头:“怎么会,展大人对大人一直爱护着,小羽在一旁看得很是清楚,不如等到明日,小羽替大人问问,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解不开的。”
夏青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眼圈发热,点了点头:“小羽,多谢你。。。。”
“大人。。。”
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两不相欠这个词,将她的心撕裂般疼痛,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她不去想。。。不去想。。。她不要想,她的展大哥不会离开她,不会的。。。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痛到麻木,痛得失去知觉,痛到她想杀了自己。。。。。
苏羽心疼的看了看这茫然无光的女子,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纤长白净的手指却滞于半空中,幽幽叹息:大人,你太累了,去歇着吧,今夜之事,就当是一场恶梦。
若真是梦,倒便好了。夏青的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只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料到,第二日将会成为她生命的转折。
。。。。。。。。。。
一夜的无眠,一夜的心伤,一夜的痛苦挣扎,一夜的混乱彷徨,第二天一早,夏青与苏羽便来到开封府,却被告之展昭说是出京追捕逃犯,半夜就已离开京城了。
夏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开封府衙前的石阶上,周围很静,嗖嗖有风吹来,她衣裳不多,只觉得冷意沁人,将身体瑟缩起来,双腿被风吹得僵硬。
开封府的差人上前来问她:“大人,你可是在等待展护卫么?”
她点点头。
两个衙役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好奇加殷切,目光看着她,说道:“展护卫出京抓拿犯人,少则十余日,多则数月,夏大人你这样等着,是等不到的。”
夏青仿佛听而不闻,只呆呆说道:“他欠我一个解释,我欠他一个人情,等这些都还完了,我也就走了。”
衙役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不是的,大人,我们是想。。。你可过些时日再来,你这样坐在这里,实是不雅。”
夏青噗一下笑了,似很开心的模样,却伴着泪雨纷飞,她猛的起身,忘了腿还麻着,正好 站在台阶上,这样一动作,身子一晃,就向着台阶歪倒下去,那两个衙役嘴头上倒是厉害,轮到要动作就完全不行了,嗖一下退得老远,夏青急忙伸手撑着地面,手指碰到,凉凉的感觉直入心底,好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