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仙神识一扫,暗自好笑,旋即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于是落在众人面前,佯怒道:
“各位同门这是作甚?我等修士感天悟道,心性岂能如此不堪?中益师兄自有其机缘,此事若被止戈真人知晓,我等恐怕又被看轻三分。”
中丰等人面色一滞,萧敬把这话咀嚼一番后却明白过来,忙道:
“中孚师弟言过其实了!师尊对各位师兄弟皆是一视同仁,想来日后大战平定,大家也有的是机会前去那方世界。”
萧敬作此承诺并非无由,因为他明白,若直接放弃六花世界的道统,极道仙宗的传承一定会出现断层,就是未来获取一方大陆的资源也难以弥补。
他见中丰等人一脸怀疑,不由并指道:
“若不信我,愿以自身道途为誓,来日必接各位同门前往修行。”
听萧敬指天为誓,中丰等人也不好过分逼迫,他们最开始也就想给萧敬一个教训,没想到他竟有此气魄,皆是悻悻不语。
“不错,这几年来中益师兄对我等多加维护,何时有过轻慢?”
金一仙一边拍着萧敬马屁,一边对着中丰正色道:
“各位也不想想,中益师兄身为筑基修士,参与不了大能决斗,凭什么能去那方大陆,定然要肩负起大战结束后平定周遭、梳理派系的重任,哪有闲暇专注修行?即使资源丰厚,恐怕也是进境缓慢,连我等都不如了。”
萧敬闻言一愣,他倒没想到这一层干系,之前得到消息时,光念及十倍资源的好了。
如今想来,金一仙的话十分可信,极道仙宗培养弟子,极道弟子也要回报宗门,岂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或许,待在六花世界,待在天一剑派,享受天一弟子的待遇更为不错?
一念方起,顿时被他掐灭,他是止戈真人弟子,岂能因为自家修行,坏了宗门尽快掌握一方大陆的重任,这念头不该有!
萧敬向金一仙在内的众人道了一稽,郑重道:
“中益蒙师尊看重,远赴异界执行任务,其中艰难险阻不足道也,若有幸完成重任,必借此功向师尊请求,接各位同门前往修行。
若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金一仙抚掌大赞,笑道:
“中益师兄果有大将之风,我等极道门徒的未来,就看师兄如何运作了!”
说罢,冲天而起,直奔雷鸣山顶而去。
中丰见状,只得拱手道贺:
“那就恭祝师兄旗开得胜,凯旋以归!”
萧敬亦是大礼回拜,送走诸人后才将目光投向雷鸣山,微微苦笑,随即身形一纵,向山顶奔去。
他顶着密集的雷霆,好不容易才抵达一处洞府前,还未打出讯息,只听金一仙道:
“哦?中益师兄何时有暇竟来寒舍下访,真是折煞我也。”
萧敬脚步一滞,他自从在雷鸣山定下洞府,数年来从未拜访过这位师弟,倒是师弟还偶尔去他洞府坐过两回。
他整理思绪,将山下那一幕重新回顾了一遍,道:
“中孚师弟方才山下所言,是想为自己留一条晋身之阶么?若私下相询,为兄不会拒绝,可挟势相逼,似乎不合师弟往日作风?”
萧敬素有领袖群伦之能,否则也做不到炼气时在春生谷拉起一支抵抗世家弟子的队伍,即使筑了基,拜了成婴师傅,来到天一剑派,在一众同门中也迅速建立起了威权,少数几个不服他的,也大都不会明面上对着干。
唯独金一仙从不把他放在眼里,顺其心意就听,不顺其心意就自顾修行。
可这次不一样,极道仙宗直接撕裂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能随军出征的,一个是固守山门的,二者利得千差万别。
萧敬不信金一仙不动心,但不理解他为何逼自己当场立下誓言,这太奇怪了。
金一仙却不答他,只将洞府门口的法阵撤去,淡淡道:
“我若说是,师兄肯定不信,我若说不是,师兄又想问个明白,可人心最是难测,谁知道我那时究竟起了何种念头呢?”
萧敬甫一进洞,便是惊讶不已,他是贫苦出身,修道拜师后不缺资源,故而自家洞府中物件齐备。
哪想中孚师弟的洞府极为简陋,只一张用茅草兽皮铺就的床榻,其他唯一值钱的是头顶的一颗长明珠,不过几个中品灵石就能买到。
“师弟以往就在这里修炼?”
萧敬抽了抽鼻子,发现没什么异味,看了看脚下,也无污秽,只得席地而坐。
金一仙把他的一番作态看在眼里,微笑道:
“寒舍鄙陋,委屈师兄了。”
萧敬不甚在意,继续把话题引到方才之事上,问道:
“为兄诸事不明,不知师弟有何见教?”
“呵呵,十余年前,师兄曾与我论道世家世俗之争,当时你我皆不能说服彼此,如今我却有一问请师兄作答。在师兄眼中,修士、宗门以及道统之间是何关系?”
金一仙盘做榻上,目光炯炯,盯着萧敬。
萧敬却是大皱眉头,道:
“此三者之间还有其他关系么?宗门之于修士便如父与子,子弱则寻求父亲庇护,子强则庇护父亲;道统之于宗门便如氏族,族强则血脉繁茂,族弱则血脉凋零;而道统和修士之间则要淡薄不少,好似国民,国强不一定民富,国弱不一定民贫。”
金一仙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哈哈大笑,道:
“如此,小弟便放心了,他日师兄身居高位之时,莫要忘了我等少时之谊!”
说罢,把手一伸,默然不语。
萧敬感觉莫名其妙,他本来是想从金一仙这里问出些什么的,没想到回答了一个问题后直接被下逐客令了。
他也是个有自尊的,见状不由暗恼,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起身道:
“告辞了!”
待萧敬走远,金一仙冰冷的目光散去,一身元气神魂也随之收敛,他就像一段枯木,渐渐失去动作,也融入进这方天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功夫,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
直到一道惊雷劈在洞府前,将屏蔽法阵震得即将散架之际,一声叹息从金一仙口中传出,仿佛割舍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又仿佛明白了什么至关重要的道理,他长身而起,跃出洞府,来到山顶某个视野开阔处。
一双利眼扫尽雷鸣山附近数十里风光,淡淡道:
“修真修真,不修己哪得真?修仙修仙,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