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后,一道人影如风掠出,飞出天一剑派门户,朝北方而去。
金一仙原以为不到五年申请出门会被阻止,剑心殿的越岷上人却轻松批准了,只是要求他必须接一项外事堂任务才能出山。
只有这样,万一他遇到危险,天一剑派才能堂而皇之的派人来救。
因为在瀛洲大陆,南方是天一剑派的势力范围,而北方则属于星辰殿,中部更有上百家中下品门派。
其中有附庸宗门,也存在不服气的、心怀鬼胎的,甚至有以狙杀大宗修士为荣的。
天一剑派不能因为自家弟子被杀,就动辄屠灭别派宗门,但为了保护菜鸟们,数万年来,瀛洲宗门达成了共识。
凡是在指定地域做任务的天一弟子,当地宗门须为其安全负责,若有死伤,无论是何人所为,当地宗门都脱不了干系。
与之对等的是,若天一弟子无端闹事,当地宗门有权镇压,乃至诛杀。
这个规定让金一仙意识到,即使天一剑派是六花世界八大上宗之一,天一弟子也不能肆无忌惮。
他此次出门,是为了践行三年前与邓英的约定,二人说好十年后要回家乡一趟。
金一仙是去看望许诚,邓英则是回家。
可如今二人一在天一剑派,一在极道仙宗,讯息往来极为不便,而且他还接了一个顺路的任务,只能提前出门。
......
飞出数千里,前方丘陵间突然平整起来,那是一个占地不足一亩的玉制平台,平台上纹刻了三十余个法阵,其中几个阵光闪烁,那是大型空间传送阵!
金一仙收束元气,降落在一个法阵前,对主持者一名筑基剑修道了一稽:
“师兄,小弟要去蜃龙海域,还请麻烦传送。”
“单人传送五十极品灵石,组团传送十枚上品灵石。”
那筑基剑修头也不抬道。
“组团传送。”
金一仙递出十枚上品灵石,他的全部身家自然超过五十枚极品灵石,但他还要修炼,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筑基剑修一挥袖子,灵石眨眼间就被收走,吩咐道:
“还差十一个,等着吧!”
金一仙走到那个占地十丈的法阵中,拿眼一圈,场中有三十八名修士,各自安坐。
过了一个时辰,筑基剑修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大声叫道:
“蜃龙海域迷踪岛还有十个名额,下一趟至少十二个时辰后!”
见无人过来,筑基剑修暗啐一口,他也知道每次传送不一定能凑齐五十人,于是发动阵盘,只见白光闪过,法阵中修士已经了无踪迹。
金一仙睁眼时,首先感觉到的是极其浓郁的水汽,这是一个比瀛洲南方还要潮湿的海中岛屿——迷踪岛。
迷踪岛位于蜃龙海域中部,隶属当地一个中等宗门幻海潮音阁。
实际上,从地域划分来说,大半个瀛洲属于天一剑派,剩下不足三成大陆才属于星辰殿,但星辰殿的势力范围还包括整个东海!
因此,从面积、人口来说,星辰殿是超过天一剑派的。
但由于大部分修真资源由瀛洲大陆产出,星辰殿的优势又被大大缩减,甚至因为东海的部分海域出过高阶剑修,竟从星辰殿麾下摘出,成为两家共管之地。
蜃龙海域就属于这一类,究竟是哪位天一老祖出身此海域已不可考,但两家在此地势均力敌,已经维持了数万年。
迷踪岛就是天一剑派设在蜃龙海域的惟一空间传送阵,由一座主岛和数十座分岛组成。
海潮城是迷踪岛域最大的城市,也是幻海潮音阁在凡间的附属城市,由于空间传送阵的存在,加之幻海潮音阁建立了直达整个蜃龙海域的渡船码头,此地极其繁华!
各类海中特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金一仙十年不出山门,可把他憋得不轻,如今既然来此,自然要流连一番。
两日后,他走进一座名叫“寻仙楼”的茶楼,来到柜台前,亮出天一剑令,低声道:
“查人!”
柜台后的执事见状神色一凛,忙道:
“客人请去三楼用茶,我家掌柜的马上就来。”
金一仙含笑收起天一剑令,转身朝楼梯走去,不料刚踏上几阶,二楼上下来一人。
那是个公子哥似的人物,面色酡红,星眼迷离,一步三摇,倚着扶梯晃了下来,应是饮酒不少。
“哪来的土包子?敢挡本少爷的道!”
那公子哥见楼梯上有人,顿时叫嚷起来,一双醉眼同时瞪得老大。
金一仙不愿起了冲突,于是侧身贴近扶栏,示意那人通过,只见其面露笑容,朝一楼的执事吆喝道:
“老王,今日的账先赊着,下个月发了薪俸,再加倍给你!”
姓王的执事面露无奈,劝道:
“海龙少爷,你这话已说过无数次,欠下的灵石也有上百了,再赊账恐怕不妥吧?”
海龙眉眼一竖,立时喝道:
“屁话,我是鲸波上人的亲曾孙,还能少了你不成!”
王执事垂首不语,对于这样一个有大后台的公子哥,催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半年后,是我迎娶第九房老婆的好日子,你寻仙楼可不能不来啊!”
海龙见其服软,倒也不再追究,继续踉踉跄跄往下走,待经过金一仙位置时突然一个趔趄,直直撞了过来!
“海龙少爷!不可!”
王执事见状大惊,连忙叫道,他可是看见了那枚天一剑令呢。
海龙当然是故意的,在海潮城,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挡他的路?
这小子一看就是外乡人,只有炼气中期,以他炼气圆满修为的一撞,不说筋催骨折,也得吐血数口,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那王执事今日是吃了豹子胆了么?不仅催账,还敢阻止我,稍等和大掌柜说一声,把他赶出寻仙楼!
然后,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一面弹性极强的膜壁,有多少力道撞过去,就有多少力道返回来。
“砰”地一声,海龙滚下楼梯,四仰八叉躺在寻仙楼大堂中央,脑中一片混沌。
金一仙冷笑一声,掸了掸衣服便朝楼上走去。
他当然看得出来海龙不怀好意,以他的本事,躲开海龙的一撞轻而易举,但他就是不想躲,如果他真的是炼气中期呢?恐怕此时躺在大堂中央的就是他了吧?
王执事三魂里惊出两魂,连忙上前将海龙扶起,低声道:
“海龙少爷!你没事吧?你千万别在意,那人可是天一剑派的弟子!”
海龙闻听此言,一身酒意和升腾怒火登时烟消云散,挤出一丝笑容,起身拍了拍屁股,对着一干埋头苦吃的看客大声道:
“哈哈,天一剑派弟子,惹不起,惹不起!”
说罢,他扔出一枚上品灵石,道:
“足够抵偿往日赊账了吧?”
王执事虽是凡人,但眼界还是有的,不禁又惊又喜,忙道:
“够了够了!小的这就去销账!”
海龙活动了一下筋骨,发觉没有暗伤,自知两人境界相差悬殊,说不准那人是个筑基剑修,于是更加坦然:
“人家是天一弟子飞剑一出,群雄授首,我等小岛寡民,还是莫要招惹!”
他信步走出寻仙楼,原本满不在乎的笑脸顿时阴沉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招牌,心中已有定计。
“天一弟子又如何?来了迷踪岛,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
...
金一仙只喝了一口茶,三楼雅居中便进来了一名中年人,修为在半步筑基,一双眼睛颇为犀利,拜道:
“晚辈是寻仙楼掌柜邝知,前辈要查何人?我寻仙楼别的不说,找人寻物是一绝!”
邝知虽然境界不高,但眼力着实毒辣,一句前辈立刻揭穿了来人的境界修为。
金一仙自然是用《法心空寂》压制了元气神魂波动,在寻常修士眼中不过炼气中期,此时也就恢复了正常:
“天一剑派宁濮,女,今年三十五岁,应该是筑基中期或筑基后期修为,十一年前来蜃龙海域游历,首站便是迷踪岛!
此后数年间,宁濮师姐途径迷踪岛三次,最后一次是半年前,那时她疑似有伤,最近魂灯突然熄灭,已然道消。
还请邝掌柜帮忙查询,宁濮师姐因何而伤?因何陨落?何人所为?最后一次露面是何地?”
邝知脸色有些为难,试探道:
“前辈可有宁濮前辈的肖像?或者随身之物?”
金一仙当然没有这些,修士很忌讳被人探知行踪,出身大宗门的更是有高深法门用来杜绝相应的借物寻踪。
“没有,我只知她的一些剑术特征,出山前已经拥有三柄飞剑,一金一水一木,已经剑芒大成,游历十余年,至少已经练出剑罡,至于剑炁还不好说。”
邝知沉吟良久,回应道:
“蜃龙海域岛屿上千,其中修真岛屿上百,要找一名不知面貌的筑基剑修难度极大,寻仙楼情报搜集能力有限,至少三个月,前辈可否等得及?”
金一仙摇了摇头,从纳戒中取出五枚极品灵石,道:
“给你们半年时间,务必调查清楚宁濮师姐遭遇之事,不用担心背后牵扯哪门哪派,天一剑派自可一力挡之!”
邝知眼前一亮,连忙笑着接过道:
“前辈其实可以用天一剑派的功绩支付,整个蜃龙海域都是承认的,一点功绩可抵上十枚下品灵石。”
金一仙却是面不改色道:
“功绩自然是在宗门内花的安心,出门在外,还是用硬通货来合适。”
邝知哪里晓得,金一仙在天一剑派内一件任务都没有做过,天一剑令中功绩是个光溜溜的大鸭蛋。
离开寻仙楼,金一仙走出不到五里地,叹了口气,扬声道: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只见道路中央站着一个中年汉子,五大三粗,眉如炭画,肤如古铜,一派傲气:
“我乃迷踪十二岛海狮堂堂主恶牙,听闻有天一剑修在此游历,特来请教剑术!”
说罢,不等金一仙回应,手中钢叉一振,大步如飞,向前奋力刺出。
恶牙的修为只是半步筑基,拥有某种炼体之术,手中钢叉是一件精良的下品法器,应该算是筑基以下的顶尖战力,但那只是针对炼气修士...
在金一仙的神识中,恶牙所仗之横行的一切都暴露无遗,但他不愿恃强凌弱,纵身一跃,已在三十来丈的空中:
“等你筑基后,再来找我吧!”
金牙的钢叉自然刺了个空,他身形猛然顿住,心中也是空落落的:
“怪不得没有携带长剑法器,原来如此年轻已是筑基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