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难道她不知道高枫现在住的不是这里?她去游历,难道她不知道高枫在这些日子里,经受着怎么样的痛楚?想起了那一首《很爱很爱你》,婉转的旋律,是一个心碎女子的无奈。只是在这里,这究竟是怎样的旋律?
忍不住,我问道:“那高枫手术的时候,她在哪里?”
“她在南京。”戴卫拨着我的手指,低头说。
“她不知道高枫……”我不喜欢那个字眼,于是我停顿了一下问,“难道她不知道高枫在生病?”
“怎么会。本来就是她母亲先发现的,她母亲是医生。”戴卫叹了口气,“今年,高枫在她们家过年,她母亲觉得有些不对,让高枫去做检查,于是,才发现了。”
我无语。真是个很好的母亲!我冷笑了,或许,也应该是她告诉孙梦,离开他,不要带任何的犹豫。只是,孙梦,她舍得吗?她忍心吗?我是一个很唯美的人,那些凄美的故事,总是让我流泪。而我,也乐此不疲,喜欢那种心碎。我本以为,他们也会。我的脑海里为他们准备的,是痴情女子在床边,默默的给意中人喂药的画面,画面里,有着大朵大朵纷飞的愁云般的雪。
只是不知道,现代的故事,本来就没有这么无聊。
医院的手术依然,床上的病人依然,只是女主角,却已经是临绝顶,下江南。我不以为她是去排解苦闷,因为,这在逻辑上实在太诡异。
“好像,她和她高中的同学一起去的吧。南大的男生。”
“高枫知道吗?”我不想怜悯他的,但是,还是为他觉得悲凉。
“大概吧。”戴卫仰头去看天空,“他昨天给宿舍的同学打电话,我听到,有人告诉他,这样的女人,什么时候了,忘了吧。”
想到一句话,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并不喜欢高枫,但是,我更不喜欢看人痛苦。所以,我也不喜欢让人痛苦的人。
我讥诮着冷笑,我说:“她就这么着急?”
“为什么不着急?青春,又有几年?”戴卫撇撇嘴,“女孩子的事情。她们总是有道理的。我能理解。”
他能理解。我却不能理解,虽然,我是女生。
没有意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语言。可是,他应该说什么呢?激烈的声讨?我想,他不是那样容易激动的人。或者,用含泪的眼来问我,如果……你会如何?这就仿佛是经典的言情剧,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声泪俱下,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会在你身边……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可笑。是非常的可笑。既然我都觉得可笑,那么,他也更觉得可笑。所以,他说,他理解。
恍恍惚惚中,有些走神。突然想到了一个情节。高枫的手术,很成功,痊愈了。然后,孙梦哭着要回到他身边。高枫在风中,很高大的造型,朱买臣的风范。高枫对孙梦说,覆水难收。然后掉头就走。孙梦恨恨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然后,号啕大哭。对了,应该还有她的新BF,应该长得极其猥琐,然后,无能。
觉得很痛快。酣畅淋漓。
一时陶醉了,于是问戴卫:“高枫的病能好吗?”
“据说手术很成功。但是,谁知道呢?或许是10年8年,或许是几个月。但是总之,以后是不能太费力了。”
我们都仗着年轻,拼命的挥霍着,通宵达旦的自习,或者游乐。这一切,高枫都不会再有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无论如何,即便是同情,孙梦也不应该走的。”
“同情?没有男人会喜欢同情。”
我看看戴卫的脸,棱角分明,这个时候,有一点点的冷峻,他说:“女孩子总是需要被照顾的。”
两句话,看起来,是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他的意思是,高枫已经照顾不到孙梦了。所以,离开。非常现实的。像攀援的凌霄花,没有了扶持,就要去另找依靠。无论是怎样的女权,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
只是,我想,或者,这不是因为性别。如果颠倒了。我想高枫也会选择离开。这是百分百的。因为女孩的心,总是会牵挂。而男人的心,却更坚硬。男子爱后妇,千年的谚语,流传至今,就不是虚幌。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但是却是不想睡觉,于是,又打开了笔记本。
活死人在QQ上冲着我微笑,然后说,美女,晚上好,你是来陪我的吗?
我不理会。他问:“他是你第一个BF吗?”
我回答说:“不是。”
“那么第一个是?”
“在复旦。”
“甩得好!应该甩!复旦的男生也敢抢北大的资源?”
“这和学校无关。”我平静地回答。
“他显然比不上我。”
“是吗?又有谁比得上你呢?”我带着讽刺去恭维。
“那是!”
不想,却是很自信的回音。他的Message触痛了我最深处的东西。我想起当年的教室,日光很好,也是这样自信的一个男生,他冲着我微笑。
一瞬间,有着时光倒转的体验,我Message说:“可是,我真的爱他。”
Lan那边许久,传来一个Message,他说:“那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很好的一个Joke吧,我说:“山贼,我认真的。当年,我真的很爱他。你不知道的。”
他说:“我知道。”
我想这是他不能理解的,我也不想和他说这一切,于是我Message说:“我饿了,我要睡觉了。”
“等一下,让我来看看你的地址。”
这个Message让我一惊,赶紧隐身。
却是来不及了。他Message说:“36楼237,呵呵,我送东西给你吃,来楼下等我。”
然后,他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这?
不了解什么含义,于是不去想,一切已经让我费劲神思,别的事情,是越简单越好。
电话铃声响。
“Annie,下来吃巧克力。”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随便,仿佛是路边捡到一片树叶,随便递给身边的人,说,拿着。
可是我不想下去,我说:“我不饿了,我要睡觉。”
“才12点,你怎么可能现在睡觉。下来,我等你。”他的声音有着不可辩驳的坚定。大概是今天的故事太压抑,我也想去寻一些甜味的东西,于是,我说,好。
他在门口,拖着一双大大的拖鞋。
用门卡打开门,他递给我5条Dove,是白巧克力的。
他仿佛斜视似的,注视着我旁边的广告栏,然后,说:“吃吧吃吧,然后就睡觉。越长越胖,没人要。”
拿着他的巧克力,却不好发作。我气鼓鼓的递过去一张五十元。
“那你不是亏了?”他瞥一眼钱,用一种很调侃的语调。
我僵持在那里。
他迅速的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很难得的温柔语气说:“晚安。”然后,他拖着那双大大的拖鞋踢踏踢踏的离开了,他那大大的红色T-shirt在夜风中摇摆出奇怪的舞蹈。
我想,我应该对他说声谢谢。但是他已经消失不见,于是,我回到楼上,点活死人的脑袋,Message说,谢谢。
他的头像是彩色的,却没有了动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失落。
正在这个时间,我看到##**的企鹅,慢慢地从灰色,变成了五彩。天!深夜,让我觉得有些恐惧。
他却送过来一个笑脸,他说:“师妹好。”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我想知道很多事情,但是我也有些害怕,于是,我敲打出来的只是:“你好吗?”
他Message说:“我不好。我的健康没有了。我的爱情也没有了。”
如果他能够坦言,那么,我想,我也不需要忌讳什么。我问他:“孙梦走了,是吗?”
没有回音。然后,他给我的Message是一个网址。好像是Chinaren上校友录的相册。
在ie里面打开,我看到了孙梦。她在那里和一个男生,相拥着,甜蜜微笑。照片的背景,是险峻的山石。我想,那是泰山。我觉得孙梦的笑还是有点苦苦的味道。那个男生,不高,不帅。但是他的笑,看上去真的很甜,却有一点卑微。
他们把照片放到了校友录上,那么,他们已经公开了这段感情。很高的效率!我实在是讶异。我想起那个洗袜子的孙梦,觉得那是很遥远的故事。
我Message高枫,我说:“这个男生,长得真猥琐。”
高枫说,是呀,我也觉得是。你看到照片上的日期了吗?那一天,是我的手术。
忽然想起潇湘馆和怡红院,一边是锣鼓喧天,宾客盈门。一边,断肠焚稿,说:“宝玉,宝玉,你好……”
“一周前,我刚能够活动,我就去找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高枫会对我说这一切。或许,他找不到人倾诉。男生的世界,似乎天生就是带着防御的。所以,他希望对一个女孩子说话。
于是,我就听。好像,有不少人喜欢对我倾诉,我也习惯了倾听。
高枫说:“我真的不甘心。于是,去北师大找她。”
她说,要去做家教了。不能失约的。
于是,他就送她过去。一路无语。
来到那家的楼下,孙梦说:“你回去吧?”
高枫说:“很久,不曾见到你了。我想你。”
孙梦没说话,飘飘忽忽的眼神,然后,开始看表:“真的,我不能失约。”
“那我等你。”高枫坚持着。
她转身,走开。不理会。
2个小时,高枫只在楼下徘徊。春寒料峭,冷风扑面。
她下了楼,他殷殷地迎上去,问:“去吃点东西?”
而她,说:“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夜,高枫绝望的眼,他看到他的自尊一点一点地离开,他低声问:“为什么?你现在还爱我吗?”
而她,却怒了:“爱?你烦不烦?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一点?我要学习,我要兼职,我现在累了要休息,还要回答你的无聊问题?我想考研,你说不必要,我就不考。那么现在我要找工作,你又帮了我多少?你生气只会冲着我咆哮,你又在什么时候注意过我的哭和笑?”
高枫怔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冲着他这么大声地说话。他一时间,没有适应。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
从此,找不到她。
Mobile也换了号码。
不久,她告诉他:“我要去南京了。去那里找工作。”
事已至此。无可回旋。高枫说,我去送你。她说,好的。
一个很大的箱子。
高枫说:“我来帮你。”
却拿不起来!
高枫不甘心,拼了命的用力。伤口裂了,血渗透他的衣衫。高枫依然在尝试,仿佛在面前的是那座他跨不过去的磨难。
孙梦不理这些,她从高枫手中接过箱子,她说,我自己来。然后,离开。
“我不能忘记她最后的眼神,那样的冷。带着不屑。”高枫Message说,字字滴泪,“我真没用。”
我在键盘上的手有些颤抖。我连连的敲打着,我说:“不要紧,你会有更好的MM。”
“我可以吗?我现在,怎么还可以!”
我不敢想象Lan那边的脸,大约,会因为悲伤而扭曲吧。
“一切都会好的。现在,真的要养好身体啊。”我这样Message。很俗气,却是肺腑之言。
“我会好的。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他送过来一个微笑。这句话,依稀有着当日高枫的自信。
我说:“现在很晚了,你在学校上网吧,早点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
他对我说谢谢,跟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