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试吃的念头,而是笑着看向笑丫头,笑丫头接到主子的目光,嘴角抽了抽,不是她瞧不起这些小姐,实在是她们过惯了富贵生活,连油盐酱醋都不见得能分清,做出来的吃食想来也不见得能高明到何处去,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不见酥软香反倒是硬如石头,真是嚼咽都费劲,好一阵她才皱着眉头开口说道:“小姐,我从旁处听来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得到主子的点头准许,她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听说这蝶糕点先是送去了大爷住处,大爷只看了一眼说了句看着就没胃口便完了,转头就送来您这里了。”
魏敏看着三姨母笑,埋头吃菜,吃到一半攒了攒眉说道:“明儿我想出趟府,三姨母陪我去罢,这样祖母也能放心。”
柳竹瞪了她一眼,摇头:“不成,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若是再遇上歹人可怎么好?我可真是经不起一点吓了,上次老夫人虽没怪罪,可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你,你不要和我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魏敏原本带笑的脸顿时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喃喃道:“我不过是去别院看看兰庭表哥,听说离魏府不过几步远,我们悄悄的出去也不见得有谁能发现?三姨母,你就答应我这一回,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有我担着。”
柳竹依旧不住地摇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不成,你就是再怎么保证都不成,除非老夫人的准许。你最好也别动瞎心思,不然我可不活包庇你,当心我转身就找老夫人告状去。敏姐儿,你还小,若是在外面再遇到那种居心不良的人,你压根没办法逃脱,别说你,就连我这般年纪的女子都不一定能斗得过,不要让人们担心你好吗?”
魏敏出府不只是想去看看蒋兰庭过得如何,更想看的是外面的风光与自己在现代所见的有何不同,可惜不得自由,说到底还是因为后面那双别有用心的眼睛没有揪出来,想到此她跟着变得沉默下来,这般年纪……真是不管做什么看起来都显得突兀,稍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有心人抓着错处,若是被人给当了怪物……
柳竹见她沉默只以为她是生气了,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想着等她再长大些就能明白了。
魏敏半躺在床上寻思了一阵,对着在外屋忙着做针线活的若初喊道:“若初,我身上有些难受,前阵子停了的药我还得喝,说不定能好。”
若初攒着眉头掀起帘子进来对着魏敏查看一番:“不成,我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眼,万一要是生出什么别的变数来,可别耽搁了。”说着转身出去了,吩咐笑丫头在跟前陪着,外面的一个小丫头去请大夫,而她自己则是去了老夫人的云棠园。
魏敏就知道会这样,抬起胳膊挡着眼睛看着上方,如果她要是犯了旧病……那些人会不会再度对她出手?这样想起来懂她的人能够和她站在一起的也唯有蒋兰庭了,她只在他的面前暴露过自己的那点‘早熟’的聪慧。当初固执地因为打消对他的念头而让他出了府,却没有早些料到自己往后的决定,当真是糊涂的很。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在祖母的注视下他神色凝重地切脉,好一会儿才开口:“小姐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会出现不舒服兴许还是有旧疾在作怪,依老夫之见小姐那句无心之言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味药可继续煎服,三个月之后老夫再来看。旧疾虽难消,只要控制得当,小姐时常保持平心静气,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
魏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道了声“有劳大夫”让人将大夫送出去,神色凝重地坐在她身旁叹息:“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才转好,这才多少工夫竟然又犯了旧病,我都跟着急,找遍了天下间都能找的名医居然还是无法根治你的病,祖母心中的这块石头真是放不下,孩子,这往后可是该怎么办才好?”
赵嬷嬷看见老夫人脸上的神色,也跟着沉默下来,看来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好好的日子怎得就变得越发愁人了?
魏敏看着眼前这位沧桑的老夫人心中着实愧疚难当,她原本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只要想病完全可以让旧主的这具身体现出生病的样子,她也不想只是为了自己所图谋的事情必须想法子,她就是要让外面的那些眼睛看见,然后给他们使绊子的机会,早晚有一天这些人会露出蛛丝马迹。还有……如何才能让若初听自己的话?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混,只怕是难过关的很。
老夫人陪了她很久,一直从她出生小小的一团说到现在,当中含着满满的疼爱,一直到她陷入睡梦中,她依旧能感觉到祖母温热的手在她的脸颊上流连,很舒服也很让人安心。
“让她好好歇养两天,书房暂时就不去了,等把身子养好了再说。若初,你这两天多上点心,要是有什么不妥你直接来告诉我,还有那些无关人的探望也就免了罢,省得扰了她休息。”
蒋兰庭是在第二天才知道魏敏身子不舒服地,当即顾不得其他直奔到她院子想见她,他很早之前就听过魏家的宝贝疙瘩得了一种怎么都治不好的病,亏得魏家富贵这才将她的性命吊到现在,若是穷苦人家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他胸腔中那种闷闷的感觉再度袭来,陌生又呼之欲出,当真是折磨人的很,等走到门口被若初拦下来,才觉得自己莽撞了,他低垂着眼,紧张地问道:“敏姐儿不要紧吧?”
若初刚想开口,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让兰庭表哥进来罢”,扮恶人的脸顿时撑不住,只得错身放人进去,看着被关起来的门摇摇头。
魏敏见兰庭的脸上满是紧张,心里升起一阵暖意,她此时脸颊绯红,不见半点生病的憔悴,兰庭尚在疑惑中只听她笑着说道:“兰庭表哥,往后我和你出去玩成吗?三姨母不放心,我没别的法子,只有你才能将我带出去了,你将卓青带进来,他机灵的很,要是问起来也知道该如何回答。”
兰庭眉头皱起来,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她,不悦道:“你装病?为的就是让我带你出去玩?魏敏,我和你不一样,没办法肆意玩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劝你一句,不要让那些担心你的人寒了心。”
魏敏也跟着冷下脸来,她本就大而亮的眸子怒瞪着他看起来有几分吓人,不满道:“我本就有些难受,不过是想到正好可以给那些人个空子,既然想让我死,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兰庭的眉头更是紧皱成川字,不甚赞同道:“下毒?你疯了?魏敏,你到底多大了?嗯?要是一口毙命,你……别胡闹,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魏敏身着一件素色衣裳半靠着看他,分明是小小的年纪身上却透着让人意外的沉稳,见兰庭怒气冲冲她自己反倒松懈下来,恢复成了一脸天真的模样,歪着头笑盈盈地:“自己的命怎么能全仰仗他人护着?万一要是有个坏人,不是死的更快?我这么小的年纪就招了这么多人记恨,不能只躲在祖母身后,我不想一直连去外面玩耍都不能,高墙深院装点的再好我还是想出去看看,外面有那么多未曾见过的新奇事物,错过岂不是可惜?像表哥闲来无事还能去烟花之地见见世面,改日要带我去开开眼。”
兰庭一张脸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转身道:“我不会答应你,你好好养身体,我先回了。”
他步子迈得大,不过三两步就走到了门口,魏敏光脚跑下床用力拽着他的衣服,沉声道:“你不能走,你知道太多了,你必须得帮我。”
兰庭回头看向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无赖,除了出府,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魏敏顿时眉开眼笑,她抿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魏敏不在,先生的课还是照常上的,兰庭听得更加认真,时不时在书本旁做标记,先生对他这般做法自然也是连连点头,对他甚是喜欢,更是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经历全部告诉他当做前车之鉴,时常也也会出些题考他,十分喜欢他的大胆果断和遇事直抓痛处,便是老夫人问起来也是大加赞赏,老夫人虽不多说心里却也是满意的很。
此后的几天魏敏每天都能收到从外面送来的小玩物,布老虎,桃木簪子,还有一双成对的画眉鸟,挂在窗前成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着实有些哭笑不得,蒋兰庭就想这么给她解闷?虽说多数极为幼稚不讨人喜,却也让她笑颜不断,每天起来都不忘逗弄那两只画眉鸟儿。
笑丫头歪头看着魏敏疑惑道:“小姐,大夫说那药最好用过早饭后喝,您怎么偏要放到晚上?黑灯瞎火的,临睡还要遭那种罪。”
魏敏踮起脚尖往鸟笼子里撒米粒,两只鸟儿争着吃,闻言笑:“那药苦味冲鼻难喝的很,大白天的才遭罪,我可不想什么时候都离不开那种味儿,晚上喝过两眼一闭管它苦不苦,找梦说去。笑丫头,跟了我就要听我的话,要是不规矩可别怪我把你打发去了别处。”
笑丫头连连点头:“小姐您放心,我只听您的差遣。”
魏敏头两天倒是真的乖乖喝药,她看得出他们想要的是在魏家人不觉中取了她的性命,想来不会在这几天撞上来,往后可是说不准了。
就在她犹豫时,若初带着二姨母进来,只见她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毛色的狗,虽不如幼犬讨喜却也楚楚可怜,魏敏眼睛一亮迎上去笑道:“生得真可爱,二姨母它咬人吗?”
柳云摇摇头:“它很听话,只要带两天就能和你亲近了,我养了它有些年了,才来京城的时候换水土,差点把它的小命给折腾去了,把我给心疼的,我想你在屋子里待着也挺无趣的,就把它给你抱来让它陪着你解闷。”
魏敏不愿多人所爱,笑道:“它离了主子多可怜,我怎么能夺您的心头好?我这里还有两只嘴巧的画眉鸟儿,陪着我也够了。”
柳云笑了一声道:“再怎么稀罕它也不过是一只畜生,哪能抵得上咱们敏姐儿金贵不是?听说你旧病又犯了,我光听着就揪心,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呐?这两天好好养着,等你身体好了,二姨母和你爹说去,咱们出去好好的玩一玩,去去这一身的霉气。”
魏敏连连点头应了,将人送走之后她蹲下身子去抱狗,谁知那狗离了主人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瑟瑟发抖,只当眼前的人要欺负它,张口朝魏敏咬过去,亏得她躲得快,却还是被它锐利的牙齿擦破些皮。
若初惊得赶忙过来查看未见血这才松了口气,让人把狗给逮了,沉声说道:“别人家的狗得费一阵心思才能养熟,要是您的二姨母成天往这里跑只怕费个几年功夫都不见得能成,我把它拴在后院罢?”
魏敏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姨母一片好心,你怎么能把它栓后院?更何况人家可是同二姨母同吃同睡的,不能亏待了,就留在我屋里,说不定我和它睡个两天就熟了。你让人帮我请三姨母来一趟,我有话和她说。”
柳竹只当魏敏有什么事,再听到她老生常谈,当即拒绝道:“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事不成,你往后不要在我跟前说这种话了,三姨母若是个男子能护你周全你想去哪里都成,现在不行。”
魏敏半点不退缩,噘着嘴说:“那哪天我要是天晚了还没回家就请三姨母出来找找我,万一我要是自己自己走路给迷了方向找不回来也不至于无人问津。”
柳竹被她一句话给噎了噎,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坏丫头就是诚心要将她拖下水的,她能说不带敏姐儿出府可是不能天天待在她身边看着人,无奈又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看整座府里上下有多少人担心你?听话,就算你不听我这个姨母的,总该为了你的祖母着想罢?她那么疼你,你忍心让她伤心失望?”
魏敏沉吟一阵,心里虽有些犹豫,可她不想坐以待毙,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找到答案。之后魏敏没有再开口,而是垂着头看着趴在门口睡觉的狗。
柳竹这才看到它,惊讶道:“它怎么在你这里?”
“二姨母送来给我作伴的,怎么了?”
柳竹笑道:“没什么,它很聪明,是个很懂主人心思的狗,你二姨母带在身边喂养很多年了,不光会看门还有其他的本事呢,不过我倒是没见过的,也只是私下里听跟前伺候的丫鬟说的。”
魏敏面上带笑,看着那只狗却是若有所思,方才这狗已经暴躁的闹腾了一阵,许是累了这才安分下来。
第二天兰庭再上完课后来看魏敏,见她站在窗户前逗弄那两只画眉鸟,弯了嘴角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忍不住问道:“可还喜欢?旁得嘴太碎了,我怕吵得你烦,一只太孤单,两只好歹有个伴儿。你身子好些了吗?说罢,叫我来有什么事?”
魏敏早已经将身边的人全都打发出去了,她转身从不易被人看到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塞到他随身带的小书箱里,神色凝重道:“这是昨天的药,我倒了一部分,你找个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地方让人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