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天,雾都下起了暴雪,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极为罕见的一次暴雪天气。
任凭云九酿怎么劝,许明月都始终不为所动,一动不动的跪在墓碑面前。
眼睛涩疼的已经没了泪水,双手在寒风之下冻得通红僵硬却不自知,大雪几乎覆盖住了女孩全身,她却只是盯着墓碑上黑白的照片发呆,好像感受不到刺骨的冰冷和寒意。
她心心念念的女孩,终究是逃不过另一个人的劫,选择永远留在了这个冬天。
她怎么接受得了啊。
她以后拿什么活下去啊?
许明月推开旁边的人,挪到墓碑跟前,伸手抱住冰凉的墓碑,嗓子哭得极为嘶哑:“素素……你让我以后怎么办……你离开以后,我能拿什么继续活下去?”
云九酿看着又一次失控的女孩,往后倒退了两步,她忽然想起那个听闻消息后麻木不仁的简思远,想起他那句——没什么别的,徐瑶就是比她好。真会恶心人,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死在我订婚那天。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不要的人,是另一个女孩爱了十九年的人。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伤害一个在别人眼里比宝贝还要宝贝的女孩。
或许秦素永远也不会想到,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有个人编辑好了朋友圈,打算向全世界宣布——她永远爱她。
但造化弄人,她再也没有机会。
林旭阳撑伞来到云九酿身旁,看着快要被大雪淹没的许明月,心疼的皱起了眉头,“她这么哭下去,身体肯定承受不住。”
云九酿叹了口气,无奈的阖了眼睛。
“我真没想到,简思远居然那么厉害,他随意的一个离开,竟能伤害那么多人。”云九酿停顿了一会儿,“我也真没想到,原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可以那么轻。”
许明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发烧了,脑袋疼的快要炸开一般,但仍能回忆起儿时的秦素,仍能听见她流水般温柔的声音。
但她好像明白——那只是回忆。
她一直都住在雾都,从未离开过。秦素是在她六岁的时候搬来的,那会儿她还是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笑起来极为甜蜜可爱,乖巧而又懂事的性格,跟调皮捣蛋像个男孩似的云九酿截然不同。
她不喜欢讲话,习惯沉默。
因为父亲的早逝,母亲的忙碌,也不怎么喜欢笑。
秦素每日都会跟云九酿玩躲猫猫和两个女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偶尔会跑来找她画画、唱歌、跳舞,但因为自己比较寡言少语,因此次数也就不多。
她会站在花园的台阶上,看两个女孩天真无邪的嬉戏,她每次都会多看秦素很多眼,她经常在想——为什么她笑起来那么让人喜欢。
她有在夏天的夜里陪她数星星,有在满是夏花的路上帮她追赶蝴蝶。
她有在枯冬的夜晚为她织好毛衣,有在满是冰雪的路上背她回家。
她曾无数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眼又一眼的看她,她曾无数次幻想下辈子一定要成为男孩子,以此来守护心爱的女孩。
秦素十五岁生日那天,她喝得有点多,壮着胆子跑到她的房间,看着熟睡过去的女孩,她呆了许久,才缓缓的低下头去,久久凝视着她的脸,最后在她光洁的额头吻了吻,以这世界上最虔诚、最真挚的语气说道:“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友情和爱情是很容易分别的,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怎么能藏得住。
她敢肯定秦素早就发现了她的喜欢,她同样也敢肯定秦素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当然,局限于爱情。
或许是发现了她的感情,她之后会刻意离她远一些,能躲就躲,能不见则不见。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在无人处关注她,她的快乐,即是她的救命药。
败给的东西或许是世俗,也或许仅仅只是她那可笑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秦素跟简思远宣布在一起的那天,很奇怪的是她没有哭,也没有觉得很难过。
有人比她更适合保护她,她心里竟然比她本人还要觉得高兴。
她明明就不喜欢自己,但她用这短短的十几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她。
她了解她的一切,甚至比她自己更为了解。她会忍不住去模仿她的穿着打扮,忍不住去想象她说话时的样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云九酿那次在生日宴上说过的话——你们真的好像。
有人也曾问过她——为什么只要是秦素喜欢的东西,你好像都会买?
我喜欢一切你喜欢的东西,我愿意存在于你看不见的地方,这里从不透光,这里也从没有你的来过。
你在我心里存在的时间,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会有多么长远。
我能有多喜欢你,以至于我时常幻想你也能像我这么喜欢你一样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