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寒冬时节,窗外瑟瑟冷风吹过,路上的行人都低着头赶路,不敢直面凌厉的风。
沈长安躲在屋子里,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生怕一丝风从缝里钻进来。火炉里的火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妖怪,把这寒冬的冷气全部吞噬。
近来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概,他坐在桌子旁呆呆地思考,这次行动为什么会失败。他们一向小心谨慎,这次的任务本来也是滴水不漏,为什么会被对方杀了个回马枪。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他决定去找师父解决这个问题。
他裹好大衣,熄去火炉里的火,背起剑,便离开了屋子。他路过小丫头的屋子时,依稀看见她伏在桌上的身影,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敲开门。
“算了,就不去打扰她了吧。”沈长安在心里说道。
他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留下一行字
“我去找师父了,两三日便回来,勿念。”
想了又想,他搜遍全身,给她留下了一些银子,一同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打点好一切,他便踏上了艰难的路程。狂风吹得他走不动路,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前进着,不知道这漫长的道路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院子。他轻轻叩门,没想到开门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人也是一愣,盯着沈长安看了好久,脱口便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乱跑?”
沈长安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那人支支吾吾地答道:“听我爹说的。”
沈长安点了点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就这样尴尬对视了一会,那人才想起把他请进来。
屋子里十分温暖,沈长安看着那人的侧脸,只觉得恍若隔世。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啊,好像都不知道多久了,他相貌一点也没变,可是气质却不同往昔。
那人十分热情地端上水果糕点,沈长安的语气有了一丝无奈:“宋祈年,什么时候我们俩变得这么客气了?”
宋祈年一愣,他有好久没有从沈长安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语气随意地问他:“还不知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沈长安回道:“我来找师父,关于我受伤这件事,我觉得很蹊跷。”
宋祈年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你是说,有人故意在害你?”
沈长安叹了口气:“我只觉得奇怪得很,这次要刺杀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贼人,本来我们都已经埋伏好了,没想到他们虚晃一招,杀了个回马枪,好像是一早就知道我们埋伏了一样。”
宋祈年的面色愈加沉重:“你的意思是,你们当中有人泄露了计划?”
沈长安摇了摇头:“这不好说,大家都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我很难想象当中有谁会出卖我们。所以我想问问师父,你知道师父去哪里了吗?”
宋祈年无奈地说:“他跟我爹一起消失了,你也知道,这两个人向来就是神出鬼没,我爹临走前要我留在这,有什么事情我就帮忙应付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气氛一下子又安静了起来,宋祈年先打破了沉默。“你知道吗,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阿乔,娘,我们都很想念你。”
沈长安笑了笑:“宋祈年,你怎么也开始这么矫情起来了!这也不像我认识的宋公子啊。”
宋祈年好不容易渲染起来的氛围被沈长安打断,他没好气地说:“今天你必须留下了陪我喝酒,要不然让你知道宋公子的剑法多高超。”
沈长安满口答应。宋祈年去拿出一瓶温热的酒,又去准备了几个菜,二人就这样开始对酒诉衷肠。
酒过三巡,二人都有些微醉,趁着酒意,沈长安问道:“阿乔怎么样了?”
宋祈年苦笑:“你还不知道她,性子倔得很,自从上次看见你和那个姑娘以后,便再不准我们提起你。”
沈长安也苦笑:“我知道,我上次看见她了,隔着人群,我知道那是她。可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要把这出戏演完,我必须让她死心,她可以恨我,可以讨厌我,但是唯独不能爱我。”
宋祈年试探地问道:“所以,你和那个姑娘只是逢场作戏吗?”
沈长安望向窗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每天都活得很痛苦,我背负了很多,我不能有自己的感情,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可是你知道,我也有心啊,我也有我的感情的啊。”
宋祈年看着沈长安无奈的神情,忽然很懊悔当初没有阻止爹把真相告诉他。当年的宋寒潮每天都很开心,永远脸上带笑,不像今日的沈长安,眉头紧锁,再没有往日半分神采。
宋祈年喃喃地说:“你记不记得你最爱爬到门口那棵槐树上,那棵槐树已经不再发新芽了。还有你最爱的梨树,也已经不结果实了。你走了之后,整个宋府便了无生趣了。”
沈长安已经不大清醒了,他趴在桌子上,听宋祈年讲述宋府的槐树梨树,应和地发出一些声音,慢慢的,他的头越来越沉重,宋祈年的声音也越来越轻,他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是那棵槐树,他爬到上面,看着脚下的小人们开心地笑。春天一来梨花便开了,风一吹过留下一片洁白。
宋祈年看着熟睡的沈长安,想起那年他是那样意气风发,练剑时身边无数梨花飘落,那时候的时光真的很好。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那一天爹爹敲响了他的房门,是爹爹告诉他,朝夕相伴的宋寒潮,就是沈长安。一切就开始默默发生了改变,那些美好的时光,全都回不去了吧。
窗外大雪纷飞,为万物镀了一层洁白。曾经繁茂的大树如今已经银装素裹,还有那段美好的回忆,一起裹了一层银色。
宋祈年望着熟睡的沈长安,在心里默默说道:“无论你是当年的宋寒潮,还是如今的沈长安,我的愿望,从来都只有盼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