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
我的舅舅, 黑云蔽日,
已是七旬老汉。 天低云暗。
神采奕奕, 兵荒马乱,
须发斑斑。 硝烟弥漫。
古铜色的面庞, 碉堡林立,
红而发亮。 路断墙残。
条条皱纹, 山河处处碎,
雕刻一般。 国体遍鳞伤!
象征着艰辛, 鬼子刺刀,
饱含着苦难。 寒光闪闪。
他, 黄衣匪兵,
不是名流显贵, 狼虎一般。
也不是威名赫赫的战将, 国破家亡,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革命者, 生灵涂炭。
平凡的战士, 黎民百姓,
共产党员! 如陷火海刀山。
这样的普通一兵, 还记得,
何止千万! 我刚刚记事,
然而, 难分东北西南。
他在我的心灵里, 终日跟着爹娘,
却不一般。 逃荒避难。
每当想起他, 饱餐风霜,
见了他的面, 忍受饥寒。
总是心潮起伏, 四处漂流,
满腔波澜。 挣扎在死亡线上。
他使我想起, 这时节,
日寇侵华的岁月, 舅舅,
狼烟滚滚的战场。 完全像个书生。
那时节, 白净的脸上,
一对大眼。
低沉的嗓音,
威严而慈祥。
他教我,
人手足,
一二三,
共产党,
毛委员。
就这样,
舅舅、老师!
我的启蒙者!
深深烙在我的心灵上。
抗日八年,
鬼子降,
内战烽火,
敌凶狂。
云更低,
天更暗,
夜更长。
抬头不见天和日,
茫茫大地向何方?
这时刻,
舅舅成了黑大汉。
挺胸在我面前站,
抬手向我喊:
“别回头,
要北上。
不远有山东,
远方有延安。
延河水长流,
红旗永飘扬。
别看一时天空暗,
乌云不久长。
我在前面走,
你们紧跟上。
顶风冒雪走,
披荆斩棘攀。
倾洒满腔血,
去把山河染。
昂首挺胸膛,
全国要解放!”
就这样,
他领着我们征途上。
粗布衣裳,
身背双枪。
赤脚草鞋,
战士一样。
深沉的眼神,
坚定、勇敢。
探虎穴,
入龙潭。
名震江海,
敌丧胆。
出生入死,
浴血奋战。
直到遍地红花开,
五星红旗迎风扬。
喘未定,
汗未干,
舅舅跑步转战场。
建工厂,
办农场。
累折了腰,
熬红了眼,
眼更大,
脸变长,
精神更旺盛,
声音更洪亮。
他又讲,
三座大山倒,
人民把身翻。
“万里长征第一步”,
重整河山道更难。
要得不受苦,
国家要富强。
不怕洒热血,
何惧再流汗。
任重道还远,
立志永向前。
共产主义实现时,
方可展笑颜!
一声闷雷响,
满天黑云翻。
群魔齐乱舞,
人民遭灾殃。
十年大浩劫,
舅舅受重伤。
无聊的谣言,
恶毒的诬陷。
一支支暗箭,
扎在舅舅的心灵上。
停职反省,
靠边站。
酷刑逼供,
肉体摧残。
下放劳改,
妻离子散。
无限的苦恼,
极度悲伤。
舅舅变了样,
发虽白,
腰未弯。
以往,
斗豺狼,
战敌顽。
下火海,
闯刀山。
心不跳,
气不喘。
如今,
面对伪君子,冒牌的共产党,凶残的刽子手,狠毒的野心狼。口喊革命,篡党夺权,打着红旗,要把党亡!看到这一切,舅舅他,满腔义愤,无限忧伤。就这样,他还讲:“别动摇,向前看,相信党,志要坚。太阳遮不住,光明会降临。人民会胜利,阴谋不得逞。终有一朝红日出,神州更辉煌”。
粉碎“四人帮”,国家免危亡。人民又解放,舅舅心欢畅。妖魔野心家,扫进垃圾箱。林江张姚王,钉上耻辱桩。舅舅得平反,又把岗位上。年虽已古稀,斗志毫不减。
延安好传统,特权要不得,
闪闪放金光。歪风不可长。
上班不坐车,切切要牢记,
靠腿把路趟。我是共产党!
布鞋粗线袜,公仆是本分,
自己上厨房。总理是榜样。”
两间破房屋,抬头看舅舅,
四壁空荡荡。全身放光芒!
儿子在插队,心潮如泉涌,
女儿在西藏。两眼泪汪汪。
有权他不私,离别舅舅后,
坚持好作风。耳边还在响。
他又对我讲:“革命有目的,
“江山我们打,不为把官当。
大业我们创。公仆是本分,
全心为人民,总理是榜样!
不为把官当。切切要牢记,
权力人民给,我是共产党!”
不能把本忘!
1981年3月1日于天津
(作者系瞿树滋同志的外甥)
附:给舅舅、舅母的一封信
舅舅、舅母你们好:
我不想当诗人,所以根本没有想过写诗。然而,舅舅的高尚品质,却经常激动着我的心扉,总觉得我应该替他写点什么。当然不是为他树碑立传,只是把他老人家50年来留在我脑海中的美好印象如实地反映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像舅舅这样的人,虽然平凡,但却是真正的共产党员。写什么呢?小说,没有完整的资料,我只知道他一个又一个片断,却不了解他的一生。更主要的是,我没有才干。写诗,我更缺乏天才,锤炼不出金子般的锃亮。尽管我觉得舅舅的品质就像水晶石那样明亮,然而,我却写不出闪闪发光的诗篇。写散文,我没有能力来研究他的格调。最后,只好写成了一个自由体的顺口溜。虽然很不成体统,不过把我想说的话都表达出来,算是粗略完成了我的心愿。现在寄给你们……我不是想当什么家,只是要把我的心愿让更多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