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田荣
瞿树滋是我的妻舅舅,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解放前夕。当时,在老解放区流传着许多共产党、新四军方面传奇人物的传奇故事,瞿树滋就是其中一个。
20世纪50~70年代,我先后在余西地区、金沙地区和十总地区的学校、人民公社、乡镇党委、区委等单位工作。恰巧的是,这些地区也正是瞿老及其战友们与日本鬼子、国民党长期进行浴血奋战,殊死逐鹿的重要区域之一。在那里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至今还广为流传。70~90年代,我又先后在中共南通县委、通州市委及南通地委等机关工作,有机会接触更多的老干部,其中也不乏瞿老的老战友、老同事、老部下。在他们回忆并撰写地方志、斗争史、大事记和英烈传时,也常涉及瞿树滋的相关情况。因此,我对瞿老的了解也就逐渐增多,认识也就逐渐加深。尽管是局部的、零散的、有记载总比遗忘的好,我觉得有必要整理出来,可让晚辈知道前辈的事,后人知道前人的事,今天知道昨天的事。
忠贞党的信念不动摇
瞿老和许许多多老同志一样,是经过抗日战争、自卫战争的战火洗礼的,是在革命最艰难、环境最紧张、形势最严峻、斗争最激烈的状态下煎熬过来的。就在这个非凡时期,他先后痛失3位亲人。小弟瞿树德早在抗战初期就在商校参加共产党的地下活动,在执行任务途中,被反动派抓获而遭杀害(南通县抗日民主政府确认其为革命烈士,家中享有烈属待遇)。二弟瞿树藩同时被捕,并被敌人作为瞿树德的同党而遭杀害。日本鬼子抓不到瞿树滋,一把火将瞿家全部家当烧个精光。国民党反动派抓不到瞿树滋,就将其老母亲杀害。面对家庭一次又一次的悲惨遭遇,他毫不畏惧,相反革命意志更坚定,对敌斗争更坚决。发现敌人抓我干部和民兵家属时,就立即抓来敌方有关人员的家属,责令其家属派亲友过去放话:“要他们立即放人,你放我也放,你抓我也抓,你杀我也杀,并且要他们加倍偿还。”敌人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乖乖放人。他经常组织区队配合县警卫团伏击小股敌人,如伏击爱儿庙、突袭八总洋桥、夹击必觉镇等。支援并配合主力部队二打石港,三克三余,连拔骑岸镇、滥港桥、五总、刘桥、东社等一大批敌据点。一批又一批地将区队、县团逐级递升,输送给主力部队。根据上级部署,多次发动大参军运动,源源不断地扩充正规军的有生力量,其中有他的女儿、侄女、外甥、外甥女共7名亲属。
解放后他工作变动频繁,而且起伏较大,但每次都服从组织调派,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文革”中受冲击,长期遭受不公正待遇,但他始终相信组织、相信党,无怨无悔。
保持革命传统不改变
在战争时代,他先后担任区长、副县长、县长。经常随区队、县团行动,夜行日宿,行无踪影,居无定所,险情环生,朝不保夕。睡的是稻草地铺,被褥一摊就睡觉,铺盖一卷就上路。每次离开住户前,总要将所借物品,归还原主,如有损坏,照价赔偿。还把地面打扫干净,将水缸挑满。有的地方去的次数多了,彼此都很熟悉,有的群众主动腾出床来给瞿老睡,瞿老总是让给体弱有病的战士。
建国后,在他任职南通地区专员公署副专员期间,约1952年,南通县小海镇西部遭水灾。他在第一天晚上听到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从南通出发,步行20多华里,赶到受灾现场。深入群众,寻找退水良策。群众异口同声地说,要退水只有开挖某处坝头,才能引入大河,除此,别无他法。“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开挖坝头,给水有出路呢?”瞿问。“那是人家的地界,我们哪有这个权利呀!”众答。于是,瞿老就找来区、乡有关干部共同商量,做协调工作,积水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瞿老的穿着从来都很简朴,跟普通老百姓差不多。一次他去区公所食堂就餐,炊事员看看他便说,“这里是干部食堂,老百姓一律回家吃饭!”弄得瞿老十分尴尬,便无奈地说:“我是南通来的,来不及回家,能不能供应我一碗饭菜?粮票、菜金照给。”炊事员仔细一打量,此人既不像干部,也不是当地老百姓,但一副老实相,肯定不会是坏人,于是就答应供应饭菜。饭后,瞿老将碗筷清洗干净,交还给炊事员,付清粮票和菜金,正转身往外走时,有区里干部回来吃饭,便打招呼:“瞿专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是来吃饭的。”“你吃饭怎不来找我们?你到我们这里来事先怎不通知一声呀?”“你们工作忙,能不打扰就不打扰了,这里有饭吃就行。”这时,炊事员也顿时热情起来,连忙打招呼,还将粮票、菜金一并退还给瞿老。瞿老说:“那怎么行,每天来往干部很多,不收粮票和菜金,怎么供应得了呢?”一次随区干部去农村参加群众会议,区领导介绍说,南通专员公署瞿副专员来检查工作,也来参加今天的会议,现在请瞿专员作指示。瞿老站起来讲话时,与会者面面相觑,非常惊讶。只见这位专员,黑油油的皮肤,破旧的衣衫,裤管儿一卷,光着脚板儿,破草帽一背,跟我们农民一个模样,哪里像大干部呀!
瞿老离休后来金沙有事,偶尔小住几天,总要向有关人员打听那些在战争年代结下患难之交的老战友、老部下的身体、生活状况,有的还登门去看望。对于那些至今仍在农村,身为农民的老干部、老党员、老民兵,还不顾自己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不避寒暑地赶往金余、纱场、二窎、北兴桥等地去寻找他们下落,登门探访,嘘寒问暖。还从自己口袋中拿出一些钱给他们,以示慰问。
严格要求子女不马虎
大女儿瞿冬耘13岁入伍,24岁主动要求进藏,直至离休,一待就是30多年。为不让女儿、女婿受累,能安心在部队、在祖国边疆工作,便承担他们的两个小孩从出生后的抚育,到上学、工作,全程包揽,瞿老夫妇付出了很多的辛劳与心血,并认为这是他们支持西藏人民翻身解放的革命事业。
随其在南京生活的还有4个子女(一男三女),总不时地教育他们:要听党的话,响应国家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要艰苦朴素,热爱劳动,自食其力。子女们对父亲的教诲和日常言行举止,长期耳濡目染,都懂得要像父亲那样去做人做事。儿子瞿方,插队于苏北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涟水县,后经招工当了一名普通工人。由于他能吃苦,肯钻研,自学成才,从一名普通工人成为技术骨干、高级工程师。在知青回城热潮中,他是完全有理由、有条件回南京的,可是他没有提这样的要求,致使父母在南京,儿子在通州,长期两地分居。父母身体如有不适,做儿子的很难及时尽到责任。直到父母进入耄耋之年,又经常生病时,儿子、儿媳经常轮流奔波于金沙、南京之间,双方才感到确有诸多不便。女儿中也有两个插队,一个插队于内蒙古、一个插队于南通县。由于她们自身努力,先后都考上大学,继而读研,均获得博士学位,并成为教授、博士生导师。唯一留在南京的一个女儿也经历下岗,自学奋斗的道路。孙子瞿甦家住金沙,考取中国药科大学,离南京二老家不远,瞿老让孩子食宿在校,培养集体生活习惯,锻炼独立生活能力。用钱须向父母去要,因其母亲早已下岗,父亲收入不多,孩子知道父母的钱来之不易,才懂得珍惜。
战争年代走出去的亲属,由于他们从小都受到瞿老言传身教的熏陶,个个都健康成才,成为共产党员,都能服从组织安排,在祖国四面八方建功立业。他们分别在北京、天津、上海、杭州、西藏、南京、泰州等地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地为党工作一辈子,直至他们离休,多安置落户在各自的工作所在地,安度晚年。
瞿老兄弟姐妹8人,晚辈们都已下延至第四代。各支脉直系亲属总和已是数以百计了。可以告慰的是,亲属中至今还未发现一个有违法违纪或重大违规的人。瞿老为革命奋斗了60多个春秋。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为人民服务的一生,也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一生。在60多年的革命生涯中,不知发生了多少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我所能了解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是些小故事的片断而已。但就凭这些,足以体现瞿老始终对党赤胆忠心,坚守信念;对国家尽职尽心,无私奉献;对人民全心全意,满腔热忱;对工作极端负责,不遗余力;对子女谆谆教诲,严格要求。他那种崇高的品格,坚强的党性,光辉的形象,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那种高山仰止的情怀,不禁油然而生。我想,这不仅是瞿老晚辈们、亲属们永远继承、永远享用的精神财富,更是他们立身处世、敬业行事永远仿效的楷模。就是对于那些在职在位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清廉干部来说,又何尝不需要去借鉴,去效仿呢?
2008年2月于通州市
(本文原载凤凰资讯报2008年9月12日《通州好生活》,作者退休前任通州市委统战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