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大庆得意的表情,张大伟顿时觉得上当了,心里直打鼓:应该不会像以前天天只会跟着爹干活吧?
不过他随后在心里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他又不是真正的老师,真让我天天干活,我不来就是了。
放下酒菜,聊过家常,小大伟的认师礼算是完成啦。
送走张老头爷儿俩,李大庆是越想越开心,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儿,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咚锵咚锵咚咚锵,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第二天,小大伟听张老头的话,穿着昨天去李大庆家的那身儿新衣服,吃完饭就来到了李大庆家。
李大庆正在吃饭,埋在玉米糁粥碗里的脸抬了一下,露出俩眼,问:来了?
小大伟正正经经地站着,回:嗯。
俩人再没二话。
小大伟看着李大庆喝完粥又吃完一个馍,看着李大庆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又看着李大庆把碗筷拿到厨房洗涮干净收拾齐整。
自始至终,除了一开始问的“来了”俩字,李大庆表现得像院子里根本就没小大伟这个人一样。
小大伟渐渐地有点儿局促不安了,小眉头渐渐地皱起来,渐渐地越皱越高。他开始想李大庆到底有没有问他“来了”俩字?他到底有没有看到他?他应该怎么办?
“走吧。”李大庆的话打断了小大伟的神游,他一激灵,回过神儿来跑着去追李大庆。在距离李大庆一米远的样子,小大伟放慢脚步,然后或小跑或快走地跟在李大庆后面保持着这个距离。
终于到了李大庆家的地头。李大庆停下,等小大伟赶上,对着气喘吁吁的小大伟说:“今天上午的任务,拔完这两垅草,你一垅我一垅。”
小大伟还没反应过来,李大庆就指着左边的一垅说:“你拔那垅。”然后自己走到右边的那垅蹲下来就开始拔。
小大伟想:搞什么,在家拔草上学还拔草,那还上什么学啊?!还不如跟着我爹拔草!我是来学认字学本事的,不是来替你家拔草的!
见小大伟犹犹豫豫不动,李大庆头也不抬地喊:“谁先拔完谁先回家,你不拔完不许回家。”
想想出门时张老头左叮嘱右叮咛,李老师是有大文化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听他的话,他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不许顶嘴不许偷懒,知道不?记得了吗?
小大伟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左边那垅开始拔草。
太阳渐渐大起来,小大伟的衣服湿透了,但看看距离李大庆还有一大截,他对自己说我一定可以的,于是小手加快了抓、拔、放的速度。
快正午时,李大庆站起身,走到小大伟的旁边,说:“我拔完了,先走了。”
看着李大庆的背影,小大伟在心里数:嗯,这应该是他今天上午对我说的第三句半话。
“我口渴,我要回家喝水。”眼看着李大庆要走出地头,小大伟焦急地对着李大庆的背影喊。
李大庆停下来,转过身看看张大伟,又看看他拔的草,撂下一句:拔不完不许回家。
转身走了。
李大伟累得筋疲力尽,终于拔完了一整垅的草歪歪扭扭地朝家里走去。
张老头早做好饭等着他了,见他嫣了的样儿赶紧给端来一碗水,小大伟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儿朝天。
小大伟把碗递给他爹,小嘴一撇,看着他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爹,你给我找的啥老师,他只让我拔草,不拔完不许回家,你看我的手,呜……哇……呜呜哇哇……
张老头拉过小大伟的手一看,只见两只小手已经面目全非,手掌上是厚厚一层墨青的泥土,手背斑斑点点的也全是青泥,指甲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能看出指甲盖的颜色,其他全成墨青色的了。他哈哈一笑让小大伟赶紧去洗手。
吃过午饭,小大伟说啥都不去李大庆家了,奈何张老头的拐棍打下来是真的疼,再加上他爹一遍遍说李老师是有大本事的人,他心里隐隐有些好奇。
可谁知道,下午,还是一样。
第二天,还是一样。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小大伟自己带了瓶水,不用一边晒着日头一边拔草还要一边挨着渴啦。
第三天,还是一样。
小大伟回到家宣布他再也不去李大庆家了,他就是个骗子,是骗他去拔草的骗子。
张老头心里也直打鼓,不知道李大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小大伟睡下,他拄着拐棍瘸到了李大庆家:“李老师,大伟,这几天还听话吧?”
“嗯,还可以。”李大庆回。
“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李大庆干脆地回。
张老头愣了愣:“李老师,我,我听大伟说,他不怎么学得会您教的内容。”
“啥?没,他学得很好,让他不用担心。”李大庆爽朗得很。
张老头愣着了,他怔愣了一会儿,嗫嚅道:“李老师,那,您看,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没,我多叮嘱叮嘱那小子。”
“没,他很好,让他继续努力。”李大庆星明月朗。
张老头灰灰暗暗,顿了一会儿,喃喃道:“好,好,麻烦李老师了,麻烦李老师了。”
第四天,小大伟在张老头的拐棍儿真的打下来后哭哭啼啼地走向了李大庆家,同时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我一定要看看这个李大庆有啥大本事!我一定要让他尝尝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