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君主选择臣下难,臣下选择君主就更难,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就说尽了这个意思。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怀才不遇,终生郁郁?然而,这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善于知君,长于知国,便可帮助我们得到更多的机会。
【事典】
分辨清楚六种类型的君主,就可以了解君主的德行;明白九种类型的国家风气,就可以判断国家的情况;探讨四种乱国的表现,核定四种危国的征兆,那么如何治理国家也就清楚了。
什么叫“六主”呢?
东汉末史学家荀悦说:“天性正直、仁慈,头脑清醒,意志坚定,一切都是为了人民,而不是为了自己,这就叫‘王主’,王主具有秉承天地自然的美德;能克制自己的私欲,性格宽厚,勤学好问,身体力行,办事遵循仁义的原则,而不感情用事,这就叫‘治主’,治主能克制自己的感情,消除自己的欲望;勤于政事,努力地保持先辈开创的基业,不敢懈怠荒废,做事总是先公后私,这是‘存主’,存主就是遵守先主制定的法律;行为狂悖忤逆,公私并行,有得有失,不完全符合道义法度,这就叫‘衰主’;情欲压倒了仁义,谋私多于为公,制度超过了界限,政治教化失去了常规,这就叫‘危主’;亲近、任用邪恶小人,排斥、打击忠臣,放纵情欲,不顾礼仪法度,出入游荡,不受制度的限制,私人亲信的赏赐,超过了公家的开支,一不高兴就乱施刑罚,从不依据法律,文过饰非,不知悔改,忠言被阻塞,敢于直谏的大臣遭到杀害,这就叫‘亡主’。”
所以说,“王主”能够使天下兴盛太平;“治主”能够使政事得到治理;“存主”能够维持国家政权;“衰主”如果不遭到灾难,差不多能保住国家,有灾难就危险了;“危主”如果没有灾难,能侥幸免于灭亡,有灾难就必定亡国;“亡主”则必然会灭亡。
什么叫“四危”呢?
管仲说:“公卿和丞相得不到大家的拥护,这是国家的危险;大臣们不同心协力,这是国家的危险;军队的统帅不让敌人感到畏惧,这是国家的危险;百姓不关心生产,这是国家的危险。这就是识别天下大乱或天下大治的标准。
“凡是作君主的,法令严明,赏罚必信,虽然不用说什么,国家自然会得到治理;法令不明确,赏罚不守信用的,即使天天发号施令,也必然会混乱。”
管仲说:“治国有三种武器,乱国有六种隐患。英明的国王如果能战胜这六种隐患,掌握这三种武器,国家必然会得到治理。昏君不能战胜六种隐患,掌握三种武器,所以致使国家动乱。三种武器是什么呢?一是号令,二是刑罚,三是俸禄和赏赐。六种隐患是什么呢?一是亲信,二是宾师(没有官职而被国王敬重的人),三是行贿的人,四是女色,五是善于钻营的小人,六是玩乐。
“三种武器的作用是什么呢?没有号令不能驱使臣民;没有刑罚不能让人感到威慑;没有赏赐俸禄不能激励人。六种隐患为什么会导致败亡呢?因为他们虽然不服从法令也没有问题,虽然犯了法也可以不受处罚,虽然没有功劳也可以得到爵禄。一个国家,有了不守法也安全的人,就不能让下边的人服从号令;有违法而不受处罚的人,刑罚就失去了威慑力;有无功而可以得到爵禄的人,奖赏和薪水就失去了激励作用。号令不能指挥臣下,刑罚不能威慑人们,俸禄赏赐不能激励人们,那么君主就无法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因此,总体上治理得不错的国家,即使委政于人,也不会发生动乱。总体上混乱的国家,即使勤于政事,也不会得到很好的治理。尧舜无为而治,都绰绰有余,这就是势理;胡亥、王莽奔驰忙碌,都不能使天下得到治理,这就是势乱。
什么叫“四乱”呢?
管仲说:“家中有疑忌妻子的小妾,这是家乱;庶子疑忌嫡子,这是宗乱;朝廷里有疑忌宰相的大臣,这是国乱;任用的官员无能,这是众乱。”所以说:“确立天子,不能让诸侯有疑虑;确立诸侯,不能让大夫有疑虑;立正妻,不能让妾疑忌;立嫡子,不能让庶子疑忌。一有疑忌就会有行动,两人都想争位就会争斗,许多人想争位就会互相伤害。因此把同一职务任命给两个大臣,国家必然发生动乱,没有发生动乱是因为君王还健在,依靠君王不发生动乱,君王死后,必定会发生动乱。让两个儿子继位,家里一定会出乱子,不乱是因为父母还健在,依靠父母不出乱子,父母不在了,一定会出乱子。大臣疑忌君王,国家没有不危险的;庶子疑忌嫡子,家庭没有不危险的。”
什么叫“九风”呢?
君臣之间亲近有礼,文武百官虽有不同意见,但能够和睦相处,互相谦让而不争斗,勤于政事而无怨言,一心做好自己的本职,这是“理国之风”。尹文子说:“上级不压制下属,下属不冒犯上级,上下不相互冲突,所以能做到令行禁止,人人无私。在这种风尚下,虽然经历了艰难险阻,国家仍然不可侵犯。这才是治理得很好的国家。”
礼仪风俗不统一,当官的不受尊重,小官吏攻击国家的弊病,百姓议论纷纷,这是“衰国之风”。尹文子说:“君王虽然年迈,却有许多嫔妃,而子孙不多,有势力的宗族被疏远,这是衰败的国家。”
君臣互相争荣誉,朝中大臣争功劳,士大夫争名声,老百姓争利益,这是“乖国之风”。上面私欲膨胀,下面作恶多端,法规不稳定,政出多门,这是“乱国之风”。尹文子说:“君王宠幸大臣,大臣昵爱君王,国家的法律废弛,私欲横流,这是混乱的国家。”
把奢侈当做繁荣,把骄纵当做高贵,把自由散漫当做通达,遵守礼义被说成是拘束,奉公守法被说成是固执,这是“荒国之风”。晋代崇尚玄虚、轻浮,所以走向衰败,就是这类情况。
把苛刻当做精明,把谋取私利当做是公事,把剥削下属当做能耐,把攀附上级当做忠诚,这是“叛国之风”。叔向说:“大臣看重俸禄而不尽力提意见,身边的随从害怕得罪而不敢说真话,下情不能上达,这是最大的隐患。”
上下相互疏远,内外相互猜疑,小臣争宠,大臣争权,这是“危国之风”。
上级不访问下属,臣下不向君主提意见,女人干政,徇私枉法,这是“亡国之风”。尹文子说:“国家贫困弱小,私家富有强大;君王的权力削弱,大臣的势力增强,这就是将要灭亡的国家。宫廷内没有专宠的妃子,朝廷里没有宠幸的弄臣,子孙繁多,长幼有序,这就是昌盛繁荣的国家。按时进行农业生产,仓库充实,军队精锐,边疆治理得很好,这是强国。”
文子说:“动乱的国家看上去好像很强盛;治理得好的国家看上好像很空虚;灭亡的国家好像国用不足;图存的国家好像国用有余。”
空虚不是没有人,而是因为人人都各守其职;强盛不是人多,而是因为都在追逐私利;有余不是财富太多,而是因为节制欲望,事情不多;不足不是没有货物,而是因为人少,但花费却很多。
商鞅说:“法令,是人民的生命,治理国家的根本。一只野兔跑,上百个人追捕,不是因为一只兔子可以变成一百个,而是由于兔子归谁所有,还没有确定。市场上到处都有卖兔子的,但是盗贼不敢随便拿兔子,因为兔子归谁所有已经确定。由此可以知道,确定名分(解决所有权),是从根本上治理的方法。名分不确定,势必要发生混乱。所以,从根本得到治理的,想乱也乱不了。从根本上混乱的,想治也治不了。根本上的混乱,越治越乱;根本上得到了治理,治理起来就很容易了。所以圣人只治理能够治理的国家,不治理根本上已乱的国家。圣人为人们制定法律,一定要让法律明白易知,愚蠢的人和聪明的人都能做到。所以在圣人领导的国家里,没有因判刑而被处死的。不是该判刑处死而不判刑处死,而是因为人人都知道通过守法来避祸就福,都能自己管理好自己。英明的君主利用人们自己的治理来进行治理,所以才能实现天下大治。”
所以说,善于治理国家的人,是追求可以治理的形势,而不是苛求于人。英明的君主认真研究法律制度,然后颁布命令,这样天下就会得到治理。
《左传》中说:“一个国家快要灭亡的时候,制度必然会很多。”杜预说:“这是因为频繁改变法制。”
【评议】
由此得出结论:能够匡世辅政的大臣,务必要首先分清君王的品行,明白盛衰的道理,通晓成败的原因,清楚治乱的形势,知道取舍的权宜,然后面临复杂的形势才能不迷惑,遇到疑难问题才能够进行决断。只有这样,才能君臣相得,与世无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