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阴雨的天,我不能逛街,没心思去锻炼,我从起床就赖在浴缸里,直到听到杰瑞的手机响过两回——他一定是上班忘了带手机。
我不是个好奇的人,我不好奇他的过去,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也从来没问过他的薪水;可今天,大概是因为这鬼天气,我翻开了他的手机盖,看到了两个相同的未接号码——这号码——看起来眼熟啊!我一阵心跳加快,疾走找出我的手机去查,我有些不敢呼吸——那是贝的号码!紧接着,他的手机上又传来一条短讯:时间改在周五晚上六点半,地点不变——贝发来的。他们在联系,在约会!
一切都是欺骗!
“骗子!”我喊出声来,却突然发现屋子里的灯亮了,杰瑞强睁眼睛看着我。
“怎么又做梦了?看,眼泪都出来了。”他翁声翁气地问我,怜惜地。
我抹了抹腮,果然是湿的!
是个梦!
这一清醒,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还有些发汗。我侧躺过来,被杰瑞用胳膊揽着,闭眼弱弱地跟他絮着梦里的东西,偶一抬眼,看那被灯酝黄的房顶似乎闪了一下,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朦胧中听到杰瑞的手机在响,以为又是在梦中,却不然。他给我的梦施了魔咒,果真忘了带手机;而我却变得胆小了,不敢去碰它。
突然,我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是申报的一个编辑!他告诉我稿子基本可以通过了!但需要按他的提纲修改。时隔这么久,我还是等到了好消息,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自法国回到上海的这段日子,我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能做什么还会做什么,而他的话让我迟滞的脉搏又开始轻快地跳了起来。
久不动笔便会手生,脑子也不灵光了,在家坐了几天冷板凳之后,修改竟完全没有进展,我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喜欢写东西还只不过是喜欢写东西的那种感觉——一盏灯、一只笔、夜幕降了,手边的咖啡还冒着香气,我走笔入飞,文思泉涌……这,大概就是我追求的那种空泛的写作意境和氛围。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写作”二字不过是华美外袍下的披肝沥胆。
我决定换换脑子,到附近的咖啡吧去试试运气。
其实对我而言,任何一家咖啡馆子都不是喝咖啡的好去处,他们追逐的不过是商业上的形象,即使连锁做得最好的Starbucks,咖啡也是至少两周前就已磨好了,密封包装得再好,也并不十分新鲜,真要品咖啡,那还是现磨的最好。
这家咖啡馆根本不静,但吵得恰到好处。坐下来,只一杯咖啡,这里就是你的了,而且,没有人注意你,包括服务生,他们总会理解地,避开你走。
那里已经有三两个年轻人聚着讨论并敲着电脑,手边几杯咖啡,还有一大堆散乱的材料;也有人在看书或翻杂志……。此时此刻,这里不太像个市井的咖啡馆,倒有些图书馆的味道。图书馆我也呆过,虽安静却不是我的去处,到了那里我总不敢喘气,每次刚让自己坐定了,就有声音钻出来逗我吵我,多坐一会儿还像有跳蚤在啃,浑身都痒,心痒、手痒,长长的头发钻进脖子也弄得我发痒……所以只好逃出去,怕自己不安的灵魂扰乱了那里的宁静;但在这儿,我却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猫在一处,看咖啡男女,读咖啡心情,解咖啡心事,心一下子就沉到了最静谧的去处。玻璃窗外面越吵嚷,里面就越趋淡然,一页页掀动着我的思绪,盘拨着我的旧事新愿,仿佛是个戏外的观众,又似一个影片的评论,看他们上演平常故事,而我在分析和思考,自觉比人高明,就有着无尽的满足,心充实激动着,竟文思泉涌,笔下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