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是肯定有的，但不能这么交出去，自己总要得大头嘛。赵彬只是性子直，这些年跟着牛勇，也学到些东西。
“领导，我们工段分来的3个员工，听说有绘画专业的？”他不提还好，这一说开，连周正都想吐槽。什么大学有绘画专业？妈的，孤陋寡闻了，只知道有绘图专业，但都和化工不挨边啊。
“你这老师傅，管他什么专业，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专文凭，怎么说，不比你高？不比你有文化？”这事闹的，牛勇都嫌丢人，有啥子办法呢，人家关系硬，只能与上级领导一致，多理解吧。
是比自己文化高，但对生产工作有球用。你关系硬，妈个屁，你去工会啊，赵彬愤愤不平的想。“老子要是混个文凭，怕是早就坐办公室了。”
赵彬是技校生，这些年公司组织进修，有些学校的“函授班”比较好考，他觉得没有多大用处，现在也是有些后悔。
三位领导在办公室谈怎么增加收入，周应民他们却是到了班组。
工段副工段长曾令荣，兼着2班班长，个子与周应民差不多，四十多岁的样子。常年的焊工工作，让他的背微微的有些伛偻。曾令荣是川省人，进厂有二十年了，为人老实本分，工作上勤勤恳恳。他也干过一段时间的工段长，但始终差点脾气，工人门愿意和他交往，却不服他管理。
绘画专业的赵鑫，身高大概1米6左右，人长的精神，就是皮肤有些黑。三人在一起聊过几次，他说话一摞一摞的，吐不完全，有时候声音极小，离得稍远一点就听不清楚。
技校生王采，胖嘟嘟的一个小伙子，不到19岁的他，白白胖胖的，在哪里都像弥勒佛似的，客气话不要钱的冒出来。
曾令荣在前，他们三人离着有一步的距离，凝神听着他讲安全注意事项。
高大宽敞的厂房里，进门处是一排标准的机床线，车工门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头顶上行车“骨碌碌”的过来、过去。跟着曾令荣走，左手边一间一间隔断的房间，分成休息室、更衣室、工具房。顺着墙边走到底，又一是道大门通向外面。
厂房外是一个比篮球场还大的水泥坝，大大小小的设备整齐堆放在画好的线内，坝子中间留有车辆进出的通道。堆放的设备上都有标示牌，写明它的名称、规格、修理人员、负责技术员、所属车间等。
坝子周边都有台阶，上面建着几栋平房。2班的工作间和休息室就在靠山的一栋，房间很多，这里不像其它班，静悄悄的，还能听见山林里的鸟鸣声。
周应民很惊喜，这样的环境对化工厂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休息室在这栋平房的最右边，边上的排水沟修的很宽，屋后面搭着花棚，开着紫色花的藤蔓遮满棚顶-——后来周应民才知道，这叫紫藤。棚架下用水泥板搭成的桌椅，边角上还有煤炉，上面的茶壶“咕噜噜”的响着。
这也太。。。。。周应民只能说，工人们总有自己的方法，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过的舒心。
风俗都一样，先抽烟。带嘴的红梅是工友的标配，休息时、疲倦时、轮班时都是抽烟喝茶。这一习惯，直到公司发生爆炸后，才得以改变，此是后话不提。
“先喝杯茶，班组安全培训要三天，这些事都是工段做，安心呆着就是了。“曾令荣发着烟，他自己又回到休息室拿杯子。
新员工都是宝，哪个班都想留下来，他虽然是付工段长，还真是不了解这三人的情况。
玻璃杯还滴着水，曾令荣先用开水给杯子预热，再拿起旁边的茶叶，说：”不知道你们的喜爱，自己放！“后面三个字语气重，看的出来，他不善于说话，但人很细心，小心翼翼的。
”谢谢曾师，我们自己来就好，你坐。“这是王采。
”曾师，抽支烟，你不用客气。“这是周应民。
”抽我的，我买的。。的翡翠。“这是赵鑫。
曾令荣很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哪像自己这一辈人，
”哦，抽一支翡翠，好长时间没有人卖了。“翡翠是两头点火，没有嘴。曾令荣年轻时经常买，生活区的烟摊上确实少见。
”嘿嘿，我也是在镇上遇着，难得一见，就买。。买了几抱。“周应民听他说话别扭，老是在最后一句话降音。
烟是介绍信，酒是敲门砖。话题一开，陌生感就慢慢的消失，聊起天来大家都少了许多拘束。
“在公司里面，我们这里还是可以的，又是上长白班。”曾令荣干了一辈子的检修，最满意的就是这点，人上了年纪，倒班真的熬人。和他一起进厂的下乡人员，现在在三班倒的，看上去显老。
“曾师，我实习的时候是学焊工，到班上是不是还要学？”王采知道，三人里面只有自己是工人岗，如果能继续干焊工，他想趁着年轻，多学点技术。
“哦，那好嘛，工段上的工人虽然都会焊，专职焊工就只有两个，你愿意的话，我去车间说。”曾令荣感到惊喜，焊工苦，伤衣服，伤皮肤。原来有几个专职焊工，宁愿去倒班都不愿干这工种。他仔细看一下王采，这身材相貌，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要学多久啊，我是在宣化实习，师傅说要当2年的徒弟。”宣化是地区上的合成氨厂，全称“宣城化肥厂，生产的是氮肥。
”国企都差不多，也不一定是两年，要看自己，合格了就可以进班。“学徒期没有奖金，检修任务满的时候，要去现场帮师傅打杂，奖金能拿师傅的一半，俗称“半奖”。好多年轻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换岗位。
”那你们两个呢？我记得你叫周应民，你是赵。。。“曾令荣拿着的时候名单看过一次，这一下就记不住了。
“额，我姓赵，赵鑫。”
“哦，知道了，三个金的鑫。”
离下班时间还早，大家一问一答的，相互间也算是初步认识了。
“班上的人都出去干活了，我们二班说起来有7个人，但有两位女职工。”曾令荣介绍得很详细，两位女工是产假休完，托关系进的检修班，有时间照顾孩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女职工能进检修，那不是一般的关系，如果还能站住脚，就不是关系的原因，是自己有能力。
周应民和赵鑫对望一眼，两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点点头。两位女同志要记在心里，列入不可得罪的名单。
他们在这里抽烟喝茶，三位领导却是为了提成，嚷的脸红脖子粗。
“老赵，我提醒你，废品利用这件事，你想留七成在工段，那是不可能的。”牛勇解释了半天，嗓子有些发干，拿起面前的水杯，“咕噜噜”的一口喝干。
周正坐在那里不插嘴，脑子却是在计算，赵彬提出的方案不错，虽然对其它厂有点不公平，那不算回事。公司里面，轮耍赖、脸皮厚，经理牛勇要排第一。
允许各部门自行处理废铁，赵彬就有好几个办法。全公司只有机械厂配备叉车，以后各分厂的设备、管道等一律拉到机械厂，只要在自家院坝，就是自己说了算。
机械厂4个工段，作为经理、书记，一碗水要端平，退一万步，多给赵彬一点也可以，但差距不能太大，大了自己也摆不平。哦，你赵彬胃口不小，张嘴就要八成，这还得了。
经理谈崩了，书记就要出面挡枪，周正提起茶壶，把每个人面前的水杯续满，说：“口干了吧，先喝水。赵工，我们都是管人的，要把全体职工的利益放在前面，总不能你这边吃饱，其他工段挨饿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啊。”
牛勇喝口水，这话说的到位，心里面给周正点个赞。
赵彬也不是胡搅蛮缠，正如他所说，方法是我提出来，叉车、人手是我们工段的，应该要多拿多占嘛。你们想把水端平，那就得在其它地方给好处。再说了，两个大中专生来半年就走，那还是差人啊。
“就是因为理解车间的难处，我们才想方设法的去增加收入，书记，你说个方案，我也不争这一点，但是，绩效考核的事，两位领导要给个说法。“赵彬接过牛勇手上的烟，借着他的火点燃，又说道：”新来的两个大中专生，我看不用半年就调岗了。一个绘画的，他愿意留在检修？经理要来的周什么，“周正在旁边说：”周应民，还周什么。“
赵彬绕绕头，他要熟悉了才记得住姓名。
”对，就是周应民，听说篮球打得好，老牛，你们篮球队每周都在比赛，他哪有时间正正规规的上班？“
这事还真没办法争论，全公司都一样。镇上组织球赛，要求企业积极参与，你得组队去吧？兄弟单位邀请，你又得组队去比赛，那区里呢？市里呢？都得去，还不能拒绝。
仅仅是比赛还好说，大不了选在周末。但输的次数多了，老总们脸上无光，下面管事的就不好过。怎么办呢？只有组织起来训练，周一到周四，早上、下午、晚上，反正总有一次是要脱岗的。上班人员也叫苦：你们脱岗去比赛，工资奖金一分不少，我上班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一点奖励没有，出点事又要扣钱，找谁说理去？
下面意见大，球队的人其实也累。长白班还好点，倒班的就辛苦多了，有时候下夜班还要训练，这不，年纪三十多的三位，已经几次交申请退队。别看公司人多，全厂拉出来，能打的就那么几位，能进球的更少。
各部门球赛也多，上级说的也对，这山沟沟里，总要给大家找些事做。他们精力旺盛，闲的时间长了，不是会出事，就是把精气神都丢完，人一颓废，再想改回来，更难。
生产任务不饱满，那就把业余生活搞丰盛一点。
竞赛项目，最终是有名次的，前三名受到的表扬多，奖励多，部门领导在各种场合都抬得起头来，谁不眼红？
所以，各部门都要求招些特长生进厂，好不容易来几个，还不是争着抢着要?
元旦友谊赛，各部门之间的冠军赛，今年前三名奖金高，牛勇知道这些事，还是在酒桌上听工会宋主席说的，要不然，他去公司抢周应民来干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