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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一:隐居

竜岛位于帝京的东南方向,乃东海中的一座孤岛,与世隔绝,风景如画。居住于岛上的,多是当地的渔民。倘若要去往邻近的内陆,渡轮是唯一的交通工具。

自从向南在桃芝主办的珠宝展上重遇林夕之后,说什么都不再让她离开,很快就将她拐到这竜岛上来。他在海边购置了一幢房屋,蔚蓝的大海近在咫尺,推开门走出去,脚下就是幼细细碎的白沙。

林夕曾在水乡隐居了一年,现在也乐得被向南“绑架”,在海岛继续隐居下去。她父亲林泽平翻供后,供出的那位政要在法院被公开审理,判了无期。所谓树倒猢狲散,现在这位政要对她已经没有威胁,她其实无须再躲藏。

只是见多了帝京纸醉金迷的浮华,哪一个不是惨淡收场?与其回到城市,继续过纷扰的生活,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活在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地方,宁静安详。

两人在岛上居住的房子是渔民的旧居,买来之后并没有大肆翻新,只是在保留原来风格的基础上,添置了些必要的家具和物件。

平时林夕就在屋子前的沙滩上作画,画好的珠宝设计稿会通过邮件寄给工作室。作画用的画架是向南亲手为她做的,那时她在院子里浇花种草,他就在院子中央做木工。原生的木材在刨子上一点点儿地打磨出来,再巧妙地拼接在一起,边角的木刺都被他很小心地处理掉了,怕扎到她的手,最后再在表面涂上一层透明的保护漆。

和他的重遇,曾经显得那样不真实。彼时她选择假死,离开所有人,就没有奢望过和他的将来。她不知道自己要躲多久,不知道世易时移,他会不会变。因为自从他破坏她的联姻之后,他们经历的所有事都是大起大落,虽然他说爱上她了,但她内心深处,总还是觉得不真实,就像那个曾经求都求不来的美梦,如今终于降临在自己的梦境,惶惶而不敢信。

直到他们放弃身后的一切,来到这座海岛,住进这幢略显简陋的民居,她拿着喷壶浇花,他就在旁边为她做画架,偶尔,她逮到他望着她发愣,看她入了迷,眼神柔软如丝,温柔绵密地覆盖在她身上。那一刹那,所有她内心最深处所有的不真实才彻底烟消云散—原来,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不需要多么壮烈的语言,不需要多么波澜起伏的经历,只需要彼此在一起时,那一个细小柔软的眼神,只需要他望着她,像望着全世界。

那是她盼了十年的梦啊,尽管姗姗来迟,却到底还是来了。

自从和林夕住到岛上之后,向南每天的主要任务,便是打扫和做饭—那曾经是林夕为他的付出,每年每月每天,无怨无悔,现在换了过来,现在,换他来宠她,换他来等她,换他,来守护她。

每个清晨,朝日都在他们卧室的窗前升起,带着绚烂瑰丽的色彩,卧室也随之笼罩上一层轻薄的晨光,温和而舒适。每天向南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轻舞飞扬的光线里,搂紧怀中仍在熟睡的人儿,在她额前落下轻柔的一吻。

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她是真的回到了他身边,所以每天每天,他都要用力抱紧她,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曾经她消失的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他差一点点儿就要疯掉。他不敢相信她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他不如也死了算了。可是她不能死,老天爷不能这么残忍,在他终于意识到爱她,想要弥补她,和她厮守一生时,让她就那么悲惨地死去,让一切都来不及。

所以他坚信她还活着,必须坚信她还活着,抱着那样的心情,他硬生生扛过没有她的每一天。可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无边无际的黑暗就会吞噬他,看不到一丝光明的希望,如同在地狱般窒息,然后坚定的信仰就会如雪山般崩塌—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络他?为什么不出来见他?什么时候才会来见他?她还会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

潮水般的疑问蜂拥而至,肆意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令他整夜整夜地不能入眠。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木然地、如同死尸一样地躺在冰冷的床上,身畔没了她的体温,他只能干睁着双眼,枯等到第一缕日光渗入这晦暗的房间。

然后,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再鼓起勇气,把破碎一地的信仰重新拾起来,一砖一瓦地建好—是的,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她必定还活着,他必定还会,再见到她。

整整一年里,信仰就是这样不断坍塌,重建,再坍塌,再重建,如此反复,几欲崩溃。直到一年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终于可以再拥她入怀,终于能碰触到她真实的肌肤和体温,不再是脑内虚构的拥抱和温度。所以,他怎么会允许她再离开?怎么会允许她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现在他养成了习惯,总会在不经意间打量她,看着她或在海边作画,发丝飞扬,身上笼着夕阳的余晖,或在院子周围养花,裹着碎花的头巾,穿着海军蓝的围裙,手上拿着小喷壶,像个寻常的家庭主妇。他时常怀疑,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他的一个美梦,她存在于他的梦境,就像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每当他这样怀疑的时候,他都会朝她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感受彼此体温的传递,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听见她轻柔地问一句“怎么了”,他才会安心,他才会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个守候在他身边十年,他差点儿失去的世界,最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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