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敏锐地寻了处较为偏静的角落,手脚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揉得褶皱的长布,便铺在地上,长布左边上书:“断阴阳,听天命,顺应自然”,右边上书:“远鬼神,尽人事,事在人为”。
他将这长布铺于地上后,就地用手中长袖擦了擦,坐在地上,也不吆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管他外面热热闹闹,人潮涌动,他却如清水一滴,悄无声息地融入这人海中。
往来之人,也有些善男信女,见老道士这架势,亦是知道他是做什么来的,有些也便停下匆忙脚步,向老道询问一些人间之事。
老道布满皱纹的脸上却也是古井不波,有人来问,则是细细解答,行人得到了满意答案后,则会从腰中口袋里摸出几枚铜钱,放于长布内,老道亦是神色淡然,也不望地下铜钱一眼,继续垂眉而坐。
街上热闹的人群中,不多会便是走来一位器宇轩昂,穿着华贵之人,正是秦州境内高府的高老爷。
称他为老爷,实则年纪也不大,生得白白净净,地阁方圆,配上身上的绫罗锦缎,自有一股贵气。他走在这热闹的街上,两旁的行人都自觉不自觉地为他让道。他的后手则牵着一个小女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呼吸之间闪着灵气,浅浅弯弯的细眉,像是两座清秀的山峰,安静地横卧在眼眉上,为她平添了诸多灵秀之气,配上浅浅的又有弧度的红唇,活脱脱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爹,我想吃烧饼。”
高老爷背后的小女孩张口说道,眼里立即闪现出对烧饼的渴望,清脆的声音在这嘈杂的街市里更是显得特别。
“好,好,爹正带你过去,一会就到了。”
高老爷对于这个中年才得到的千金尤其宠爱,尽管他更钟情于安静的山峦,并不愿意在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道上过多地行走,但当他小盈雪正在天井内正闷闷不乐地一个人玩着手中的玩具时,他更愿意带她到热闹的地方转转,让她开心开心。
小盈雪听说快可吃到烧饼了,更是高兴地跟在他爹后面一蹦一跳,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高老爷见她稚嫩的脸上呈现的笑容,他原先被这街市所打扰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本是一贯严肃的脸上也有了微笑。
他带着小盈雪,缓缓地穿过人群,来到一烧饼铺前,人并不是很多,两人候了一会,制作烧饼的师傅便将一份散着腾腾热气的烧饼递给了小盈雪。
“走吧,你还想要吃什么?爹都买给你。”
小盈雪贪婪地咬了一口烧饼,私自品尝着烧饼的味道,小小的心灵瞬间就得到满足。
“我只要吃烧饼。”
小盈雪奶声奶气地说道。
高老爷会心一笑,怜爱地摸了摸爱女的发丝,从怀中掏出数个铜板,又多买了几个烧饼,左手拿着,右手牵着小盈雪,回往高府,不多时便经过老道士的摊子。本是一直微闭着眼睛,几乎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的老道,叹了一口气。
“可惜呀,可惜。”
老道苍老的声音很快就传入高老爷耳里,在距离老道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高老爷正站在那里,在他抬头探望的瞬间,与老道四目双对,老道虽然眼皮耷拉,却有一种看透人世的豁达与淡然。他心中一动,不由问道:
“这位老先生,您这是在可惜什么?”
老道并不答话,只是双眼盯着他牵着的小盈雪几秒。
“可惜了,天生一副菩萨心肠。”
高老爷这才知道,老道所说,乃是自己的爱女,心中一紧,又再问道:
“老先生,可否详细告知在下?”
老道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阁下人中龙凤,尽享富贵,只可惜,阁下手中牵的这位,只怕会受苦受累了。”
高老爷听得老道说得有模有样,心中又是一紧,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
“还请老先生示下!”
老道望了望四周。
“此处人多口杂,多有不便。”
高老爷当即领会。
“若蒙先生不弃,愿先生能屈尊寒舍,指点迷津。”
老道微微点头,拾起地上长布,卷得好好的,放入怀中。高老爷即在前面引路,老道在后边跟着,前往高府。
“老先生,请坐。”
在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里,高老爷命仆人上了一盏清茶后,即客气地请老道坐下。老道似是已见惯豪门大贾,人坐在铺有狐皮的木凳上,却也不觉得有何拘束。
“今日你我得见,也算是有缘。阁下文星闪耀,祖上积荫,今生注定可享荣华富贵,只不过,阁下之爱女,虽然也乘有祖上余荫,父母功德,却是业力未除,大半生将会为情所困,亦将演绎一段轰轰烈烈的人间真爱,可悲可贺呐。”
高老爷听了,心中有些不痛快。
“老神仙是说,我这爱女,会被情爱折磨么?”
“正是。”
“若我没猜错的话,阁下爱女,在21岁那年,将会有一难,阁下爱女亦是心肠慈悲之人,我有一物件,让她带在身上,可解她一难,剩下的,就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老道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玉佩,递与高老爷。
高老爷只觉得受宠若惊,看这玉佩,浑身晶莹剔透,估计也是价值不菲,难以明白,萍水相逢的老道士,为何要送给自己这样一份大礼。
老道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朗声说道:
“我们修道之人云游天下,四海为家,行事做人,但求讲究一个缘字,若无缘,见面都不会相识。若有缘,千里皆为好友。莫说是区区一玉佩,即便是金子,银子,也只赠有缘之人。”
高老爷见老道一脸严肃,浑身透出一股潇洒豁达之意,心中佩服,已是信了一半。
他想了一会,从书房内一橱柜上取下一把长剑,递给老道。
“此是我昔年从一江湖异人身上得到的一把桃木剑,估计对老先生有用处。既然老先生认为你我有缘,我也不妨回赠老先生此剑,还望老先生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