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却是不依不饶,对着他一阵嚷嚷,硬说他害了相思病。张玉鹏无法,只得说道:
“非我相思,实是无人看得上我。你看我也十八了,也该谈婚论嫁,现在娘子都不知道在哪里开花!”
小伙计对他一番冷嘲热讽,说他无身份无地位,家徒四壁,谁会看得上他。张玉鹏并不吭声,任由他在一旁唠唠叨叨。
过了一段时间,高盈雪并没到此杂货店一天,张玉鹏并不知她是谁家小姐,也不知去哪打听,只得把那一腔思念暗暗埋在心里,偶尔有时候也会妄想着,若是能有一天娶她为妻,自己的好日子应是要到来了。
如此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到了月底,掌柜如往常般让他例休。
这日,其母在午饭间言欲去城内泰德寺烧香,保佑一家平安。张玉鹏觉着在家无事,便跟着去了。张母买了些宝烛,纸钱,挎着一竹篮子前往。
泰德寺人很多,彼时佛教之风旺盛,寺内香火很多,前往此地之人,或求钱财,或保平安,或祈福发愿,在正殿外的几个铜制大香炉边上,已经围着许多信徒,在动作虔诚地边烧纸钱,边口中念念有词。
张玉鹏自幼受其母影响,对佛说因果轮回深信不疑,莫看他是一男子,便是比一般的女子也更虔诚。他一来到泰德寺,穿过大门,便手拿纸钱,宝烛前往正殿佛像,蒲团上,候前方信徒离开,自个整衣肃容,双手合十,双膝跪于蒲团,恭恭敬敬地在佛像前拜了几拜,口中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每念一句,磕头一次,足足磕了九个头,才许愿道:
“愿佛主菩萨,保佑我早日找到我的小娘子。”
他在心中默念完毕,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他心里一惊。
“那身影看起来好熟悉,莫不是之前的那位小娘子么?”
急忙起身去寻找,边走边想:
“在此烧香拜佛,可真的是灵验!心刚许愿,佛主便把小娘子给我送来了?”
由此对佛更是深信不疑,当下循着身影,穿过正殿右边小门,沿着弯弯曲曲的走路,一路来到寺中斋堂,见到一熟悉身影在里面站立,望着一年轻僧人在乘斋饭。
张玉鹏心中惊喜,叫了句:
“小娘子!”
那熟悉身影并未回头,他不死心,仍是叫了句:
“小娘子!”
身影方才回头,脸上写着些许惊讶。
“咦,怎么是你?”
身影正是高盈雪,这日她与母亲照例来到寺中斋戒,却不曾想能在此遇到杂货店的小伙计。
张玉鹏见此时曾有段时间日夜想念的富家女子便在眼前,心中欢喜不已,脸上写满了高兴的笑容。
“我今日陪母亲来寺烧香进贡,没曾想小娘子也在此处,真的好巧。”
“是呀,好巧。”
高盈雪想起上次去杂货店所买砚台,父亲仍偶尔会称赞那砚台买得好,倒不如叫眼前这伙计再推荐几支好写的笔,一来方便自个练字,二来父亲自赈灾过后,灵感迸发,正作一书,曰《秦州府记略》,日日需磨墨,她偶尔也会过去帮忙磨墨,亦想为父亲觅得一两支好笔,写起来更为顺手些,当下便继续说道:
“近日我要去寻得数支好写之笔,可否帮我寻寻?”
张玉鹏知掌柜店里是有卖这笔的,而且数量颇多,自个对这些笔也颇为熟悉,便爽快答应。
他正说完,高盈雪母亲便从外边走进,张玉鹏见此妇人穿着富贵,心生胆怯,像作贼似的偷偷溜走了。
高母进来,也并不留意那个年轻人,只是问道:
“女儿,方才你与谁在说话?”
高盈雪如实说来:
“并无谁,乃一杂货店小伙计,约一个月前,在其处购得砚台一方,爹甚是喜欢,是以今日偶见,说了几句。”
“噢。”
高母应了句,并未放在心上,倒是认真准备今日的斋戒。
过了数日,早已回到杂货店干活的张玉鹏,与往常般在外揽客,心里却是比以往有了更多的盼望,他左望右望,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寻找着他希冀见到的人儿。在一群行行走走的人中,他远远便是望见了正朝杂货店方向走来的高盈雪,当即一路小跑过去,热情招呼道:
“小娘子,小娘子!”
正在走路的高盈雪没想到张玉鹏对他热情如斯,身边经过的行人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弄得她俏脸微红,反倒更添美丽。
张玉鹏见一段时间不见的高盈雪,似乎更加美丽了,姣好的面容悄悄飞上了一层薄薄的嫣红,更显得俏丽无比,暗暗吞了口水,心脏也是在“砰砰砰”地直跳。
他深吸了几口气,继续热情地说道:
“小娘子,可是要挑选笔的么?”
高盈雪本是在家觉着有些无聊,到街上走走的,此时经张玉鹏提醒,方才回想起几日前对他说过的话,正好父亲的笔也用得差不多了,当下便应道:
“是呀。”
张玉鹏听得此言,精神一震,立即像打了鸡血般一边把她请进店里,一边说道:
“小娘子,你来得可真巧,最近咱家掌柜从江南地区进了一批笔回来,不敢说支支都是上品,但肯定有你所需要的。”
他一边迈着轻快,激动的步伐,像胜利征战归来的将士,脸上洋溢着热情,喜悦,来到店内一旮旯处,抽出一捆用纱布包着的东西,解开绳索,散露出各式各样的毛笔。他迅速地朝这堆毛笔瞅了几眼,动作敏捷地抽出几支较好的毛笔向高盈雪介绍道:
“小娘子,这几支毛笔,是新近的靓货,你看我手里这支,枝干笔直圆润,握感厚实,笔尖扎实,是用最新马,羊,兔三种毛料精制而成,硬毫做柱,软毫为披,易吸墨,写之不易断笔,坚固耐用。”
他介绍完,将此毛笔恭敬递于高盈雪,她接在手里,仔细端详此笔外观,见果如其所说,看似质量不错。
顿了会,他从手中抽出另外一支毛笔,说道:
“我手中此笔,乃是缠纸有心笔,斑竹管,长至五十六厘六,乃采狼毫,以纸裹石灰汁,微火上煮令沸,去其腻,再用羊毛兔毛,令其平,以麻纸裹柱根令治,后安之柱上,看似简单,实则工艺复杂。但用此笔书写,毫不费力,如笔走龙蛇,畅快淋漓,尽可抒心中之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