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裴启翰时他已经风风光光登堂入室的坐在我公司里。我和Andy见过早上10点约的客户以后回到H?Fad的发行大楼就发现气氛很诡秘。等我经过设计部的时候我不得不注意到穿着沉色西装,表情一本正经的裴启翰。还是头一遭在公司碰面,我并没有想到他昨天深夜才回巴黎,今天就能正装整齐的来上工,而且面无倦色。我走过去,他也很自觉的从椅子上挪开屁股,不过眼神仍旧是不变的嚣张和狂放。“欢迎加入H?Fad,Hadrian,合作愉快!”我谦和的笑起来,让自己的表演尽量完美。他自然的在人前做绅士,与我轻轻拥抱一下,笑容灿烂的说,“当然,合作愉快!”其它人也加入欢迎的行列,在一旁猛的鼓掌。我相信在我来公司以前他们已经比这个热烈无数倍的欢迎过裴启翰了。为了避免虚伪的客套延续下去,我转而交代James处理一下罗宸要的稿子,已经是第七次修改了,我快要丧失耐性。
待我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Andy却硬挤了进来。我以为他有公事,但是他半晌也不说话,我只好不耐烦的抬头用眼神询问他。见他面色尴尬,我一阵莫明的预感。“那个,老板,我能不能耽搁你几分钟说点私事。”“嘿,你也有这么客气的时候。说罢。”“你以前和Hadrian有多熟?恕我冒昧。”他显得有些不安。我现在估计已经得了什么心理障碍的疾病,一听见人提到他就窝火。现在的脸色应该很难看,Andy恐怕已经开始后悔问我这个问题了,我看得出他现在脑子里正在极力的寻找一个离开我办公室的好借口。“我说Andy,你真的就那么好奇Hadrian?我和他认识,但是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一点也没有你说的熟不熟的问题。我和他这次合作是六年来的第一次联络和见面。相信我,我宁愿没认识过这个人。”我胡乱的摊了摊手,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复杂的心情。
“我知道,其实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你对Hadrian的加入持怀疑态度,我的意思是说过分的怀疑,你提很苛刻的要求,在合同的问题上绕弯子,我就明白你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一般人要是知道她愿意合作,肯定一千个愿意,可是我觉得……老板你不太想和他合作。很难理解,所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老板。但是我觉得如果你们之间有过节他不会主动和来和我们谈合作。”他还真是对他的老板坦白的厉害。原来我的排斥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外人能一目了然。“好吧,为了让你安心工作我就直说,不过你要保证全公司只有你和我还有他知道这个原因。”“当然了,老板。”我看着Andy两眼直闪精光,要命是我现在突然觉得事情仿佛太久远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准确的来表达。停顿了一会,他的期待有增无减,我只好尽力的简洁和无害的向他透露事实。
“Andy你知道的,Hadrian是个双性恋,圈子里这不是秘密。六年半前我认识裴启翰是因为他和我的男朋友发生了关系……你明白吗,他是我情敌,他抢走的是我很爱的男人,那是我的初恋。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我想,大概就这么个关系。”Andy在听完以后震撼了短短几秒钟马上问及切身的问题,也不顾及我的感受,“那他现在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不可能吧。我从来没听过这方面的新闻。”估计他认为我现在能接受Hadrian应该已经事过境迁,所以才问得理所当然。“嗯。没有在一起了。”他和于末还是分手了,虽然这个消息我是才知道的。但是我一直都知道,裴启翰怎么可能给得了于末幸福。于末满足不了我,也满足不了裴启翰,我和他都是要得太多的人。“那……”Andy似乎还没有已经快要触礁的觉悟。“好了,到此为止,关于这个话题我不再听到,你回去工作吧,Andy,我不想你因为Hadrian的问题影响到工作,我一直欣赏你的敬业。而且这个事情,完全是属于我的隐私,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然后好好和他合作。不要质疑我的决策。”
我打断他该死的好奇心,太年轻就是会这么在关键的时候不懂把握见好就收的分寸。况且,那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我,年轻、冲动、富有感情,而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事业。“知道了,老板。我再说一句。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应该不那么介怀了才是。”在我一对卫生球还没完全送给他的时候他就飞奔出我的办公室。听到门砰的关上我才安心下来,也许他说的是对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何必那么介怀。就算那个人是于末,我也一样拿得起放得下。
六月的时候因为两笔重要的生意我回了一趟香港。事实上我对香港的生意照看的很少,因为顶着程家的门牌在香港做生意方便很多。何况我做的是正经生意,不沾黑不走私,更是不用怎么花心思。我哥时常还帮我去压压场子,这几年都相安无事。我和“成翔”的二当家见面,谈合作,我知道他们的生意还没有完全漂白,所以显得特别谨慎。在香港没有人不认程家的面子,我知道他们当家的不在香港所以没有勉强一定要大当家出来和我谈。对我来说和没有完全漂白的“成翔”做这笔代理的买卖并非一百分的愿意。我在香港生意做得再风车斗转,别人也只会认为是程家的福利,我连姓都没有要程家的又何必要在香港依靠它呢。恐怕这一切都是我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吧。见面的时候才发现“成翔”的这个二当家已经换人,居然是张羽迁,是我前夫的酒肉兄弟。
以前我经常和郑敬森一起应酬,和他也有几面之缘,这个圈子确实很小。见面之后张羽迁一直跟我一幅跟我熟门熟路的样子,还说起家常来,让我没办法轻易进入主题。说实话我并不乐于和他在这里讨论我的前夫,但是撑场面的话还是很自然的说出来,精神上不堪重负。我尽量不去想郑敬森,重新观察已经是二当家的张羽迁,我还是确信他不是黑道背景出生的人,那种人的锋芒在外而他一身流露的都是公子少爷的特制。就连说话动作也是一派的优雅,甚至过于优雅,让人觉得做作。当然张羽迁看起来绝不是什么正经商人,现在说话仍然不怎么打官腔也不大正经,我对这类人基本就一个原则来打发,那就是跟他打太极。第一次碰面基本没有谈到生意上的事情,吃过饭我就告辞了。回到程家感觉空荡荡的,母亲和哥哥去参加酒会了,还有一个住在程家的表亲,算起来是我的表妹,也不在家里,估计小女孩出门约会了。
我没有马上回房间,在偏厅取了母亲珍藏的路易十三,自己喝了起来。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懂得享受。我坐在半环行的吧台里,脑子里开始掂量香港的生意是进是退。有些事其实在回来以前我就有心理准备,这次会在香港长呆,至少一个月,母亲就算再忙也不会抽不出时间过问我的个人问题。她可不希望我三十岁以后再出嫁。其实程家的小姐就算嫁过了十个男人一样能风风光光顺顺当当的再嫁出去,她何必担心。别人不冲我这点姿色也冲程家的门面来娶人。不过母亲总是希望我能挑选一份恰当和持久的婚姻。她确实在乎门当户对,也同时在看着我经历了一次失败婚姻以后盼望我能找到所谓的幸福。当然,如果我今年二十出头,也许她的两个愿望不难实现,但是我现在已经是个奔三十的带着儿子的二婚女人,再经过恋爱结婚似乎不大可能,可是不经历恋爱结婚,那么门当户对的对象毕竟不容易给我所谓的幸福。
当我再次面对母亲的催促时,真是感觉很无奈,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有也未必轮的上我。母亲最终还是在一日下午茶的时候提起了我一直回避的问题。“敏敏,我看要不在家里开酒会,现在三十出头的好小伙子多得是,任你挑选,妈想在年底把你和你哥哥的喜事都办了。”我听到重点,于是转头问我哥,“哥,你要结婚?为什么我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对方是日本人,上杉晴宛。你该知道是谁了吧。”没等哥哥回答我母亲就把谜底给揭了。真是没有创意,除了这种联姻的事情就不能有点意外让我亢奋一下。“哥,你见过她没有?”“见过了,人还不错,中文说得一流。至少是我喜欢的类型。”没想到哥哥这么想得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周俞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原来真是老婆要娶日本的才叫福气。”我忍不住调侃哥哥。“其实也不完全是,我是觉得晴宛的性格能和妈处得来,而且她那么积极的倒贴,你知道你哥哥基本不拒绝美人的。呵呵……”
哥哥瞬间笑得像只狐狸,有点小得意,看来再骄傲的男人也是希望有娇妻美眷。“是倒贴的话应该不吃亏,那你们什么时候把事情给办了。好了了妈的半生愿望。”其实我知道母亲希望哥哥结婚比希望我结婚迫切得多也谨慎得多。毕竟我是嫁出去他是娶进来,攸关继承。“你要是像你哥这么体贴我也就算了全了一生的愿望。”“我不着急,等小洛大点我再嫁人,他现在青春期不稳定。”我提到小洛是希望哥能替我出头解围,毕竟小洛可是他的孩子,我帮他扛了这么大的黑锅,他总应该知恩图报一点。事实上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小洛的出处,只是为了家里的和平,大家都不点破而已。“我看还是办一次酒会吧,反正你也难得回来,好多老朋友你大概都忘记了吧,聚会还能叙叙旧。至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把你推销出去,尽力而为就好。我一直不喜欢强求别人,更何况你们俩。”母亲的度量的确不一般,哥还没开口她到先领会到我的意思,帮我把这个围给解了,不再勉强我表态。
可是,很多事情终究是回避不了的。而我自己也是知道的,要在香港这个子弟圈里再嫁个如意的人是多难,郑家在香港也不是无名之辈,我和郑敬森当年的婚礼弄得全香港人尽皆知,现在他已经再婚,找了个混血姑娘去了美国。可是人走了毕竟不是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如今和我能门当户对、双方条件平衡的结婚对象十个指头差不多能数个大概出来,这其中哪个不认识郑敬森,哪个愿意背上用别人用过的名声。就算当初是我抛弃郑敬森的,但是男女到底有别,他如果现在没再婚就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而我就算是程家的大小姐也是头顶二婚的老女人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母亲又岂能不明白这中间的道理。但是老人家总想我们兄妹两个安定下来,愿望太迫切也不能怪罪她。从小母亲就不要求我们怎么样,一切顺其自然,现在我们又怎么能让她一再失望。就算敬孝,我也得赶快找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了。可真正操作起来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