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娘亲,爹爹要回来了,他会给我带来什么礼物——哦,傻傻的小妹妹,天真的五岁,你日日想见到的爹爹给你回来了一个小弟弟,你看,他多可爱,你很喜欢和他一起玩,可是你看见你娘亲湿润的眼眶时,你却说:“娘亲,你看,爹爹回来了,别哭了,这个小弟弟我很喜欢。”你以为你娘亲流的是喜悦的眼泪,可是之后你的娘亲频繁地以泪洗面。
“公主,宴会就差您了,你可快点吧,不然我的除夕好运三鲜饺子就没了”。哦,还是那个呆蠢的潋滟,还是这熟悉的内容。我迅速合上话本,从贵妃榻上一跃而下,冲到书房门后,用力一拉,马上放开门,跑向潋滟,边喊道:“潋滟,水饺是在晚上吃的,你可不能瞎催我,不然今晚我许愿让你从此与人间美味绝缘。我一把抱住潋滟,捏了捏她的脸,再踮起脚尖拍一下她的头,哈哈大笑跑出我的泮珍阁。
我向来不喜这除夕宴会,父皇登基后,每年的宴会,我都未曾融入那其乐融融的气氛,像是一名身不由己的旁观者,不像一名尊贵的嫡长公主。
宴会上,我不是最晚到的,还有父皇没到。我发现张贤妃边上还坐着两个美人,其中一个我特别眼熟,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潋滟在我耳边低语:“离贤妃娘娘最近的是妍美人,接下来的是凌美人。妍美人是张家从民间搜罗过来的民间美人,凌美人是贤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人我这么眼熟,她和本宫不对盘啊。
宴会有才子临时发挥,吟诗作对;亦有佳人弹琴跳舞;更妙的是才子佳人在一起——你弹琴,我跳舞,情意浓浓。在我兴趣盎然,深陷俊男美女的才华时,一道声音在歌舞表演中突兀地响起:“臣女听闻皇后娘娘一舞动天下,想必大公主舞技甚妙,恳请殿下现场指导臣女的舞技。”潋滟告诉我那个拉踩我、说假话的的是张首辅家的长房嫡二女儿张首辅嫡四孙女,比我大三岁。我看了看四周,我的姐妹们给我投来了爱莫能助的眼神,我旁边最近的永昌侯大孙女赵沃若偷偷在桌下给我写了六个字:陛下甚宠贤妃。
爱莫能助的原因大概是:贤妃此人家庭背景雄厚,陛下甚宠信张首辅,平时大家都是当小孩子打闹,没什么可计较,这次宴会就相当不同了,借着母后的美名损我和母后的颜面,然后为张家脸上贴金。我想看看父皇明知我不善舞,是否会为我解围。皇祖母生病了,弟弟在侍疾,他们不能帮我了,父皇不靠谱,母后嫌我无用,我该怎么?哎呀,装晕,太没出息了;随便舞一曲,丢人现眼。
歌舞停止后,全场静悄悄的,我呢,就假装没听见,斟了杯云南进贡的普洱茶,小口小口啜了起来,等着张贤妃发招。我万万没想到是——贤妃没开口,父皇开口了。父皇说:“朕允了。”父皇,皇家颜面呢?当初为了让小皇妹名正言顺,您说张妃难产,皇妹身体赢弱,然后大赦天下为她们祈福,怎么在我这就什么都没了。
我向父皇行了礼,微低头道:“儿臣觉得张四小姐的舞姿曼妙,颇有张贤妃之姿,想必定是在场公子们的心上人,张首辅定能为张四小姐觅得良人。”
没等来贤妃的刁难,又是父皇开口:“朕的意思是,你舞一曲给她瞧瞧。”真是糊涂,堂堂公主,因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就要献舞,真真是罔顾君臣,把我当什么了,我太苦了。我微微瞟了一下父皇,看见他看向张贤妃。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张妃娇滴滴的,梨花带雨地父皇哭诉她掏心掏肺地对我好。我呢,却一直不领她的情,还撺掇皇祖母刁难她,再隐约提一提她之前在父皇落难时,不求名分跟在他身边,最后再因那个落胎的婴孩落泪。结果就是父皇对我很失望很失望,更加怜爱张妃,潜意识对我的疼爱越来越少。我呢,在他眼里,是没出息的孩子,脾气古怪,欠教训。
唉,除夕宴皇祖母和弟弟不来,张贤妃不能做首座,是我的错吗?其实,我从前默默落泪,觉得是我导致的,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不是我的错,我曾经埋怨过许多人,为什么不让我懂得?后来我才知道原因:人是偏心的,最心疼的永远是自己的偏爱。
我向父皇行了退礼,向他示意我去准备舞蹈,但换过舞衣的我,向父皇微躬行了礼后,转身却借着跳舞的姿态悄悄向张四小姐走去,离她几步远时,快速冲向她,拿起她面前的酒杯,泼在她脸上,骂道:“小小年纪竟是这般狐媚样子,挑唆我父皇罔顾君臣之礼,真真是家学渊源,张家真是好教养,不能毒死我,想这种法子作弄我。”我将她桌上所有东西甩在她身上,一拳头随即冲上去想揍她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然后我大喊道:“皇祖母,张家人要杀我,快来救我啊。”之后我嚎啕大哭,把父皇给我的委屈全哭出来。宫女们见我死命的挣脱张四小姐的桎梏,一副要咬死她的样子,使劲地把我往后拉开。我太小了,在两名宫女和张四小姐面前实在难以撒泼,索性放声痛哭,哭到喘不过气,呼吸困难,父皇才给我叫太医。
太医,呵,除了程、苗、赵三位太医是皇祖母的人,其他人都被张家收买了,叫来的太医,不当场毒死我,就不错了。潋滟早就偷偷溜出去找人向皇祖母报信了,得找多一些人,怕被截,因为这不是我的主场,我吃亏都没地方哭去。
场面对张家和父皇来说,肯定不好收拾,那么多人在场,都是厉害的大臣,一个做不好,上书谏言也要谏烦你们。至于发展成什么样子,我是没机会当场见到了,我在皇祖母身边的章姑姑的帮助下,很顺利地远离了漩涡的中心。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得让我远离,不然指不定又让我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我是一定要好好出气,不能让这口气堵在我心口。
在宫里动手,现在是不可能成功的;宫外动手,我没那个能力啊,大臣们都一起走,身边高手很多的。我好郁闷啊,所以黑鸟只扑腾几下翅膀就很容易吃到肉了,没有受到突飞上突飞下的训练了。我想出气啊,不然我浑身不舒服,我又没做错事,我凭什么要遇到这种事。哼,想了一下,马上动手的话,宫里报仇成功率高点。
宴会还没结束,我扮成黑脸小太监,蹲在靠宴会最近的厢房门前画圈圈,等着我的内线们把张四小姐引来。我的公主妆扮太显眼了,我一出来就引人注目,还是这身打扮利于我报仇。
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张四小姐,她一脸怒容,啰里啰嗦地指责我的内线。切!不就一句话:你惹到我了,你完了。她至于说那么久,要不要来一杯皇室特用的雪山上产的蜂蜜制作的饮品。我将厢房的门打开,侍立在门的左侧,把头低得很低,等她和侍女进去后,我就把门锁上,然后我把钥匙随手一丢,就跑了。
我飞快跑向我在慈安宫凿的墙洞,我的内侍秦方好正守着呢。我从他手中接过黑鸟,将黑鸟揣在怀里,带着潋滟、万重山爬出洞,欢快地跑向我偷开的小书坊,我要去见那个写话本特别好的人,让他将张家那些事写成千古名作。
一路上,我的怒气还没有疏得通畅,就拿起潋滟递给我的青梅酒咕噜咕噜大口下咽,觉得万重山赶车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