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空气中弥漫着霉湿的味道。玲珑望着天气发愁,湜儿已经高烧三天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发严重,面色绯红、呼吸急促、哭喊不停。
“湜儿今天的哭声气若游丝,让人揪心。”玲珑急得团团转。
“奴婢这就去请刘太医。”芙儿道。
“罢了,情势危急,我与你一同去。”玲珑简单披了件衣裳便出了门。
大雨中,芙儿与玲珑用力扣门喊道“来人啊,皇子病危,快去请太医啊!”可扣了半天门,却无人应答。
“去找太上皇!”玲珑转身向祁镇宫跑去。
深夜的细雨中,祁镇的房门被匆匆叩响,“太上皇、太上皇!湜儿高烧病重,请太上皇快去看看吧!”
祁镇冒着雨,也顾不上换衣裳“在哪?快带我去!”
到了玲珑的房间,看着气息微弱的湜儿,很是心疼“太医怎么说?”
“臣妾几次想去请太医,可根本无人应,出不了南宫半步!”玲珑流下泪来。
“罢了,我亲自去,你们看护好湜儿。”
到了宫门前,祁镇发疯一样的扣门环,喊道“让我出去请太医,湜儿就快要病死了!快让我出去!”仍然无人应声。祁镇绝望的狠狠踢了宫门一脚,心同身子一样,被雨水淋透,冰凉。
“湜儿!”听到玲珑声嘶力竭的哀鸣,祁镇的心猛然一沉。
玲珑披散着头发,行尸走肉般走来“太上皇,湜儿薨了。”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祁镇愣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夺过近旁侍卫的刀横在脖子上道“你去传话,就说今天见不到皇上,太上皇就自尽于此。”
“是......”小侍卫哪见过此等架势,忙出宫传话去了。
来喜向祁钰耳语道“皇上,侍卫来报,太上皇要您去一趟,否则,便要自尽。”
“发生什么事了?”
“太上皇的皇子朱见湜,刚刚薨了。”
“怎么会这样?带我去看看。”
走到一半,祁钰转身道“来喜,你去查一下怎么回事。”
推开门,祁镇拿着剑,站在大雨中“你满意了?”祁镇颤抖着质问祁钰道。
“来喜,怎么回事?”
“回皇上,奴才已查清了,雨势太大,守卫们躲雨去了,没听到有人扣门,才误了小皇子的病情。当值守卫已被奴才带来了。”
“这么怠懒的守卫,来人,拉下去斩了!既然真相大白了,太上皇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你登了帝位,我不同你争,你把我监禁在此,我安分守己,南宫缺衣少食、残破寒凉,我从未多言一句,为什么?是因为想着你我二十年的兄弟情,总有一天,你会懂我只想安心当我的太上皇,如今连湜儿都没了,你只一句节哀顺变吗?”
“那又能如何?”
“也对,又能如何,当初的同窗之情,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同窗之情?我不过是你的一个伴读罢了,偌大宫中,人人都围着你转,又有谁正眼瞧过我?如今我也要尝尝万人之上的滋味。”
“你心里,竟半点兄弟情义也无吗?”
“跟我提兄弟情义,当初北京危急时你在哪?你留下了这么大个烂摊子,我扛下了,一步一步把大明打理好带到今天,如今你回来了,反倒怪我不念旧情,我倒想问问,你又把我当成什么,治国的工具吗?你自己又为大明做了什么?我凭什么不能坐在龙椅上?”祁钰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不觉高了些。
“凭这个。”说罢,祁镇掏出纸船“这枚纸船我一直带在身边,如今看来,情意终究抵不过权力。既如此,这船便也没用了。”说罢,祁镇亲手在雨中撕了纸船,丢在雨中。
“你我兄弟二人,自今日起,恩断义绝!”
“好,你既不珍惜,我也没什么好留恋。”说罢也抽出当初祁镇送的佩剑,插在地上。
大雨中,兄弟二人,转身便分道扬镳,再未回过头。
“太后,您去劝劝我们主儿吧,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把自己关在宫里谁也不见。”芙儿忧心忡忡。
“这怎么行呢,我去看看,你去把潾儿也叫来。莲儿,你去熬些参粥带着。”钱沐道。
“是。”
“玲珑,是我,沐姐姐,你开开门。”
宫门开了,玲珑披散着头发,两眼无光,也未梳洗打扮,一身素衣站在钱沐面前。
“臣妾恭迎太后。”玲珑机械的行着礼。
钱沐扶着玲珑在塌上坐下“听说你已经一天未进膳了,身子怎么吃的消,我熬了碗粥,多少吃一些,莲儿。”莲儿呈上了食盒。
“我知道姐姐的心意,可是我实在是吃不下。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再细心些,湜儿是不是就不会走了。”玲珑面无表情,语气中却满是哀伤。
“娘。”潾儿来了。
钱沐将潾儿召到身边“玲珑,你就算为了潾儿,也要保重自己啊,潾儿还这么小,他需要你。”
“娘,你这么长时间不见儿子,儿子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潾儿哭道。
“娘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呢。”玲珑抱着潾儿两人哭作一团。
玲珑擦了泪“姐姐,你说的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还有潾儿等着我。”玲珑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只是姐姐,我总觉事有蹊跷,一场风寒不至于丧命啊?”玲珑道。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事无需太过追究。”
钱沐走后,玲珑道“芙儿,你去请刘太医来一下,不要声张。”
“是。”
芙儿将刘太医引入宸妃宫“微臣参见娘娘。”
“免礼,本宫请你来,有一事相问,请务必如实相告。”
“臣定知无不言。”
“湜儿究竟怎么回事?寻常人家的孩子,断不会一场风寒就要了性命。你一直为本宫与湜儿诊病,多少知道些缘由。”
刘溥犹豫了半晌,自觉瞒不过道“当时,娘娘受惊小产,损了胎气,患了不足之症,湜儿本就难以过活三年。”
玲珑听罢,脑子嗡的一声“原来如此,多谢了。”
原来是周青,终究还是自己害了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