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解鱼鳞,剁掉鱼鳍!”
“去除内脏,用雪反复擦拭干净,不得留一点血迹!”
“避开鱼骨,削成鱼片,厚度不得超过指甲!”
随着令狐岚口述,令狐方一一照做,开始还有点手忙脚乱,后来越来越熟练,动作也越来越干净利索。
令狐岚心里满意至极,这一刻,她也觉得这两个小家伙,似乎也并不算累赘,起码能帮助自己,做一些粗浅的功夫。
她将令狐方捧过来的三块鱼片摆在积雪上,拿起一片,蘸了点雪,便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这鱼生本来就要摆在冰块上食用,才能将风味完全展现出来,此时就觉得这鱼生肉质鲜美,吃起来齿颊生津。
三片鱼生入腹,虽然仍是极饿,但也只得强行忍耐。
冰洞口的鱼儿越来越多,黑压压的足有十几条,但令狐岚觉得今天这条鱼够吃,不打算再捉,任它们游来游去。
循着野兽足迹的方向,令狐岚的目光越过石梁子河,落在了对岸。
对岸地势高耸,远远绵延开去,竟是好大一片山脉!
令狐岚知道冬天山上食物不足,野兽偶尔会下山觅食,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这里非常的危险,河对岸就是雷神山,河面结了冰后,一马平川,野兽出山后,直接杀到村里都有可能!
她正望着雷神山方向怔怔出神,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令狐方走过来,坐在了她的身旁。
令狐方闷声闷气地说道:“村里人都说,爹和娘被山里的野兽吃了!”说着捡起令狐岚丢下的荆棘枝条,一下一下的抽打着身边的雪。
令狐岚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令狐方又说道:“家里的粮食总不够吃,村里又没有多余的地,爹爹才决定来河边垦荒!”
令狐岚说道:“这些,我都不太记得了。茅草屋倒塌的时候,我的头被砸了一下。”
说着,令狐岚指指自己的头部。
令狐方闷声道:“我知道,所以我说给你听。”
“爹爹身手好,喜欢打猎,不太喜欢种田,所以爷爷他们不喜欢,嫌爹爹不安分,每年只分给我们很少粮食。可爹爹卖兽皮的银子,大多都交给了他们,比种地多得多。”
令狐岚一脸的淡漠,问道:“你喜欢什么,种田,还是打猎?”
令狐方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种田,打猎,我都喜欢!如果有的选,我想去读书!”
“读书?”令狐岚露出讽刺的笑容,“考秀才,中举人,然后当官?”
令狐方挥动枝条,拼命抽打了几下,红着脖子叫道:“凭什么他们几家的孩子可以读书,我不行?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比他们差!”
接着他变得沮丧起来:“可惜,我只读了一年书!”
这时,令狐落儿弱弱的声音传来:“姐姐,哥哥,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两人转过身去,令狐落儿可怜兮兮的站在她们身后,大眼睛里一汪泪水,睫毛扑闪了一下,一颗硕大的泪珠滑过脏兮兮的小脸。
“你们别吵架,落儿害怕~”
令狐方连忙起身,将令狐落儿抱了起来,轻声安慰道:“落儿乖,不哭,我们没有吵架。”
说着抄起一把雪湿了手,一下一下的将她的小脸擦干净。
令狐落儿这才破涕为笑。
洗净后的小姑娘五官精致,眉清目秀,带着一点婴儿肥,令狐岚心里一动,前世的她,容貌身材都极普通,在人群里绝对不会有人看第二眼,而如果现在的自己和令狐落儿容貌相仿的话,也应该算小美人了吧?
这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有可能成为事实,令狐岚不禁怦然心动,低头向冰洞的水面照去。
十几条大鱼游来游去。
“走吧,今晚我们要另找个地方,休息,这里太危险。”令狐岚站起身来。
令狐方简单收拾了被子,抗在了自己肩上,说道:“爹娘开的荒地那边,有个简单的窝棚,可以临时将就一下。”
“远吗?”
“不远,就在河边!”
一行三人拄着棍子,深一脚浅一脚踏着积雪向岸上爬去。
此时的三人脚步轻盈快捷,沿着河岸走了里许,便到了地方。
只是举目茫茫,割过的高粱茬深埋雪下,完全看不出田地的模样,而那个简单的窝棚,也只剩下一个尖露在外面。
令狐方惋惜的说道:“可惜,不能住了。”
令狐岚却走了过去,只是那窝棚是个背风所在,雪积的比别处更深两尺,已到了她的脖颈位置,她干脆俯身打起了雪洞,从下面钻了过去。
待钻到了窝棚里,令狐岚将里面的积雪清理出去,露出下面厚厚的茅草,便招呼令狐方过去。
令狐方无奈弯腰,一想自己堂堂男子汉,又不是小孩子,还有钻雪洞,不由得犹豫一下。
他这稍一犹豫,令狐落儿一声欢呼,手脚并用,飞快爬了进去。
令狐方只好跟了进去。
窝棚空间足够三人躺下。棉被铺好,菜刀摆好,唯一的粗陶碗,小心翼翼的放好。
这里雪深,阻挡住了外面的寒风,也挡住了猛兽的脚步,是一个理想的庇护所。
接下来就是采集树枝加固窝棚,并做了一个简单的栅栏,挡住雪洞口。
鱼生一片一片的吃,还剩大半条鱼。
“爹平时打猎的兽皮,都交给了大伯,大伯在镇上的皮货店当掌柜,银钱直接给了爷爷,爹一文钱都拿不到!”
令狐方端坐在棉被上,嘴里的鱼生,嚼的有滋有味,一边说道:“村里的郭老夫子,一年束脩要二两银子。肉不缺,什么狼肉虎肉,兔子野猪,咱爹都能弄到,就是没有银子!”
“爹和娘就打定主意,去河边开荒,两年开了三亩地,得了几百斤高粱,换了二两银子!这样,我才读了一年书!”
令狐岚有点疑惑:“两年开了三亩地?”在她看来,一个正常男子,两年下来,怎么也能开出四五十亩地把?
令狐方脸色尴尬起来,说道:“爹喜欢打猎!”
令狐落儿似乎想起以前吃肉的日子,一扬小拳头,也说道:“对,爹爹喜欢打猎!”
令狐岚点头说道:“看来,爹是真的喜欢打猎!可你不是说,村里没有地了么?这河边的地,不是村里的?”
令狐方身子忽然一僵,嘴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半晌才说道:“河边的地,是雷神的!”
令狐岚一惊,问道:“雷神?雷神山的雷神?”
令狐方正色道:“凡沧州民,居山东,河下,日出暮归,行不见月,不得擅离居所,不得渔猎,不得入山,此谕违禁,沧州令!”
这一段诗非诗词非词的古怪东西,让令狐岚听得秀眉微皱,什么?这里不能打鱼打猎?还不能进山?这又是何故?
令狐方继续说道:“这是刻在沧州城四个城门外的沧州令。都不知存在多久了,听说自打有了沧州城,就有了这沧州令!故而这里的民风就是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石梁子河两岸都视作禁地,传的久了,就成了雷神的地盘,因为对面那片山,叫做雷神山!”
这就难怪了!爹爹喜欢打猎,就要经常过河进山,难怪爹不受爷爷叔伯他们待见!
令狐方似乎猜到了令狐岚的想法,嘿嘿一声冷笑,说道:“爹不仅不受爷爷他们待见,全村人都不待见爹爹!爹娘失踪之后,我们三个继续不受待见!不然我们的茅草屋,不会离村子那么远!我们就是饿死冻死,也不会有人知晓!”
说着令狐方在棉被上一躺,惬意地说道:“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因为我们现在躺的地方,我们这三亩地,是雷神的地盘,那些胆小鬼,他们不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