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还好吗?”
张斌小心翼翼地问出话。今年才满十岁,少年握紧比自己还略高一点的木杖,有点慌张。
“XXX。”
面前这个怪模样的青年回头,说了句话,口音很怪,听不懂,但没有蕴含恶意。
他身着质地奇怪的衣服,虽然没有那些老爷们的那么光鲜亮丽,但贴身舒适,一看就是好布料,比自己这一身打满补丁的强多了。
那人穿一身好衣裳,表情却像只丧家犬。
张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他只是回头摇动木杖上头的铃铛,招呼大哈去管管羊群,转过身面前就出来个高高的人背对他。
对方看着他,突然大步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里闪出一道狠色,而后闭眼摇摇头,松手,睁开的眼睛又恢复清澈。
张斌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刚才怪人的动作,尤其是那一眼,让他心惊胆战。
他在那次昏迷之后,逐渐开始他能够听出别人口气里的情感,能读懂表情和眼神里的情绪。
孩子战战兢兢后退,挥舞瘦成芦柴棒的手臂,把顶端弯曲处吊着个铃铛的木杖举在身前。
刚才那个眼神就像是一匹饿狼一样。
那年张斌七岁,那是他在第一次独自放牧时见到的——树丛里蹒跚出只瘦骨嶙峋的狼,他招呼大哈扑上去,那狼却不管不顾,就是被咬住了狼腿,也拖着和它体型差距不大的狗,一步一步径自往前,眼睛不看羊,却看着他。
那之后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只晓得自己昏倒在地,醒来时那狼已经咽了气,大哈在一旁舔着他的脸颊。
再往后,生活没有变化,日子照常过,只是一年前,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通过眼睛大致明白别人的想法。于是又回忆起三年前那只狼的眼神,吓得他做了好几天噩梦。
那只狼没有想羔羊,它当时只想吃了他。
刚才那一眼和那头狼一样,都是看食物的眼神,张斌忍不住地发抖,晃得木杖头那个铃铛叮叮当当。
虽然一闪而逝,他刚才甚至从心里头升起一股战栗感。
要不是对方随即恢复,眼神里满是善意,张斌就是丢下羊群也会立刻逃跑。
那个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吓到孩子了,举起只手抓挠头发,尬笑开口:“xxx,xxxxx?”
对方似乎说的就是同一门语言,但字的顺序和咬字不一样,张斌还是没听懂,他用手比划,很慢很慢地说道:“你,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青年一愣,然后流利地出口:“能,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他说完之后瞪大眼睛,抬手摸摸喉咙。
自己能说得这么流利,他比我还要惊讶,他真是个怪人......看眼神就大概知道对方大概在想什么,孩子不再那么戒备。
“在长风城南边。”
“你在这里放羊?”
“嗯。”
“现任的执政官是谁?”
“什么是执政官?”
“哦哦抱歉。”
那个青年又无所适从地挠起头来,还顺手抵了下眉心,从他的表情里张斌能看出来那种尴尬,那实在是真的尴尬。
“我是想问,现在的国王是谁?”
“是贤王大人。”
张斌看到那人又抵了下眉心,眯起眼睛,尬笑收敛,没有说话。
看眼睛,他在思考,想得很多,很乱。
“你能......带我去长丰城吗?”
对方没有沉默太久。
看着那清澈的双眼,茫然无助。张斌实在无法拒绝,而且他本身也顺路。
要不是最开始的那噬人的一眼,张斌现在就已经满口答应,哪怕提前把羊给赶回去会挨骂也没关系。
“嗯......好的,不过你可以等我的羊把草吃完吗?”
张斌小心翼翼问到,他决定再观察这个怪人一阵,再说,他本来就在这里放羊。
“好的。”
那个人点点头,左右张望,找到个大树坐在树荫底下,数着着头上透过树叶间隙的光点。看着像是在发呆,张斌从他眼睛里看到的还是思考,他在捋清思绪。
“这里不是放牧的好地方。”
那个人突然开口。
“我知道。”
张斌回到,对方调回目光,看着他,眼神在等他解释,这让张斌有点局促不安,接着说道:“最近的羊太多,好的草地差不多都被羊群吃空,剩下的地方也被别人占了,我争不过,只能到靠近树林的地方,牧羊人都怕狼窜出来,没人在这儿放牧,这里有最好的草。”
对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张斌觉得自己从爷爷那里继承的牧羊人身份受了轻视。
“别看我这样,”他轻轻挥舞手上的木杖,大哈应声把几只靠近树丛的羊群赶回来。“我的羊从来没掉过。”
“真厉害啊。”
对方似乎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
“你现在几岁了?”
“十岁。”
“也就是说你是,哦,你是公历多少年出生的?”
“四一年初。”
“现在五一年啊,嗯......那现在在打仗吗?”
“还在打,听老爷们说贤王的军队快要赢了。”
“长丰城最近有发生过大火吗?”
“没有。”
“今天是几月几日啊?”
“四月三十日。”
“我叫林鸿,江鸟鸿,你叫什么?”
“张斌。”
......
怪人的怪问题,就像是没话找话,有时还前后不搭,不过张斌没感到恶意,也就一句一句回答他。
那人在提问的时候,眼睛里的思索就一直没断过。
一直在回答,弄到最后就是他这样的温和性子也耐不住。
在对方终于问到他的住址的时候,张斌不由地回了一句:“那你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让对方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摆出一脸真诚,给出回答。
“我失忆了,只知道要去长丰城。”
他在撒谎,张斌一眼就看出来,不过那谎言里透露着淡淡的苦衷和无可奈何,张斌没有戳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