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颠簸......再度醒来时,眼前还是一片黑,又被套上了头套。
正常坐着,手垂在两边,左手腕和右手指都肿起来,没有太多知觉......万幸,至少不痛了,林鸿麻木想着。
“呦,你醒了!可惜,不能在搬你的时候脱你的裤子喽。”
前方传来俏皮的女声,她话音未落,车停了下来。
刚才车很晃,应该不在公路上,身体重心略靠向椅背,在山上,已经到了?
等等,我刚才没有动,她怎么知道我醒了?
两道开车门的声音,随后林鸿感到身侧渗来一阵冷气,他身旁的车门也打开来,一双手伸来扯开了他脚上的绳索。
“下来吧。”
那个男人的声音。
戴着头套看不见,林鸿用右手勉强摸索,顺从地走出车门。
脚接触到地面,是松软的泥土......跨度比想象中高,是辆越野车?好冷,大概已经是晚上了。
比前几天晚上的气温低得多,就好像长丰市又回到了寒假期间该有的温度。
“现在,往前走。”
那男人命令道。
不平的土地让林鸿差点一个趔趄,他用脚探路,小心翼翼往前挪步。
大概走出几米,林鸿听到背后发出一道器械的铿锵声。
枪?林鸿心里一沉,不等他反应,身后就传来“砰砰”两声,像是电影里的消声器枪声,接着他听到身边有人倒地的闷响。
我没死?林鸿第一反应是检查身体状况,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反而突然感到身体些许轻盈,更奇特的是左手腕和右手指恢复如初。
手好了?奇异的感觉,林鸿实在忍不住,慢慢举起双手,把他的头套摘下来......太乱了,没法思考......
睁眼。
月亮高挂,不算太黑。
在山林边缘,面前就是厚密的树林杂草,夜里透着妖异感。
背后传来脚步声,林鸿回头,看到两个人影走来,他们持手电筒照过来,逆光让林鸿看不清他们的脸,模模糊糊,只晓得一个很高,一个很矮。
看着他们走来,林鸿丢下头套,低身举起双手护头,警惕着后退,准备逃跑。
刚往后退出一步,林鸿就被绊倒了。
一具尸体,面前手电筒的光都聚焦在绊倒他的罪魁祸首上,正好让林鸿看清。
尸体趴在地上,戴着头套,白衫黑裤,手电光扫过,他的手腕不自然扭曲发肿,脑袋和后背心汩汩地流出鲜血。
“这是......我?”
林鸿坐在地上惊惧出了声。
两人走到尸体旁停下,无视前方坐地的林鸿,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那矮矮的个子发出女声:“你把灯,我来取,我可是第一次。”
高个子立在一旁不说话,女人把手电叼在嘴上,依旧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她似乎抬手把头发扎成一束,然后蹲在尸体旁边抬手把尸体翻过来,仰面朝天。
高个子应该就是那男人,他往侧面稍稍移动,把手电光打在尸体胸口,那里,白衫的左胸口有一小块红褐色的斑点。
林鸿自知他已经死亡,就那么麻木地看着他们。
女人嘴里叼着手电,伸出她洁白而纤巧的双手,抚摸尸体的胸口,然后,不见那只手怎么发力,顺着衬衫斑点处那道小口子,轻而易举撕开了林鸿的衬衫,露出还算健美的胸腹。
她接着五指成手刀抬起,猛的刺下,像刀划豆腐一样,刺进了尸体的左胸,一直没到手腕。
没有太多血溅射出来,大概在刚才已经流干了。
林鸿看见那只手略微搅动,随后抽出来,两指间捻出了一块黑色的小石头!
那是!林鸿看着那块充满妖异感的石头,形状不规则但大体像一滴眼泪,正是他昏迷前瞥见的那块!
石头连接着大量黄褐色细丝,从尸体胸口被开的那个洞里被拽了出来,细丝随后立刻向石头蠕动收缩,变回遍布石头的黄褐色细槽。
女人待细丝尽数收回石头后,立刻取出一个金属质感的盒子将石头收进去。
接着男人从后备箱取来两把铲子,抛给女人一把,两个人嘴叼手电,麻利地在地上开了个大坑,把尸体丢进去埋葬。
林鸿在这一过程中不是没有动作,但他尝试去触碰他们时,仿佛自己是鬼魂一样,直愣愣地穿了过去,被他轻微碰到的那个大个子突然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两秒后摇摇头继续挖坑。这让林鸿不敢再靠近两人......也许我真的已经是鬼魂也说不定了。
他四处找东西触碰,树干,灌木,甚至在自己尸体被埋之前也去摸了一摸,但是都无一例外地没有实感......明明刚才都还可以绊倒他,现在却没法接触。
唯一能碰到的只有他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和刚才他摘下来后又扔到地上的头套,林鸿干脆把头套捡回来装回裤兜里......对了,还有脚底下的土地也有实感,我又不飘着走的。
那两个人埋好他之后就上车离开了。
车尾灯远去,四周立刻被黑夜收回,林鸿蓦然想起“孤魂野鬼”这个词儿来。
父母在他年幼时去世,那个时候就开始患有社交恐惧的他自认为早就习惯孤独,但好不容易有了邱毅这样的朋友,人生也有了点小目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实在是......
林鸿坐在自己的坟头,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实在忍不住,低低地啜泣。
发泄了一会,也许是惊惧已经过去,林鸿渐渐感到夜间的寒冷。
鬼魂也怕冷?
刚刚开始发冷,林鸿突然又感到胸口生出一阵热气蔓延全身,抵消寒意。
这让他有些奇怪,干脆开始审视自己的状态。
刚才在啜泣......我能呼吸!林鸿发现了这点,他试着憋气,不一会就头昏脑胀。然后又把手放在左胸口上,没有心跳。
怪事,心跳都没有了,要呼吸干什么?林鸿想到,又摇摇头,毕竟鬼魂本身就已经够怪的了。
习惯性抬起左手,想支一下眼镜,食指直接抵在了额头上。
林鸿这才注意到身体在除了手腕恢复之外的一个最大变化。
我的视力恢复了,眼睛简直就像小学时候一样好。林鸿不禁有些感叹,眼镜都陪伴他十多年,已经成习惯了。
视野没模糊就以为眼镜一直戴着,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等等!眼镜是什么时候掉了的?!
林鸿背上生出一丝凉意,他终于知道,当时在车上时取下头套时,感到的违和感来自何处了。
在那个时候他的眼镜就不在了,可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前排那个男人剃成寸头的后脑勺!
这些异样,我现在的状态,都是那枚石头造成的吗!?用他们的话说,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附身」了吗?
异样远不止于此,在林鸿思考的这段短短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原本高挂的月亮加速般地落下,轮换着出现的太阳也以丝毫不减的速度升起。
林鸿茫然看着这奇观。
日月交替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一天的时间被不断的压缩。
不一会,太阳在空中快速移动留下的光带前后连接,天空仿佛出现了一条割裂苍穹的光弧。
林鸿最开始以为是时间在加速向前,随后发现因为不知道原本的东西方向,错把此时天空中飞速移动的日月当成了东升西落。
之所以能发现,源于一小节从他脚下升起的朽木。朽木刚才还埋在土里,慢慢地往外冒时变成了崭新的枝条,随后一下子飞起穿过他的身体,回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乔木上。
日月西升东落,时间在倒流。他背后的丛林整体变矮,不断有枝条回到树木上,凋零的枯木突然从地上支起,而后焕发生机。
林鸿看见一棵小树,它枝条慢慢回缩,而后往树根处塌缩,最后变成幼苗缩回泥土里,过一阵子有鸟从那里衔出一枚种子,倒飞着离开。
这时仿佛出生才是生命的终点,死亡反而更像是新生!
天气不断变化,曝晒,暴雨,晴朗,多云,每过一阵就有大雪,雨滴和雪花在地上聚集,而后,穿透林鸿的身体,倒坠回天上,来的快去的快。
不止一次,所有植物慢慢缩回地里,变成焦土,土地边缘突然冒出一阵大火,向内部肆虐,一座更葱郁的丛林随火光的脚步浮现。
日月交替的速度在缓缓变慢,林鸿在中途不时看到飞速倒走的人影,他试着大声呼喊,但都没有回应。
最后一圈,太阳慢慢的挪到天空正中,不再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时近中午,好似一切都回复正常。
林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发起了呆。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怯生生的。
“呐,你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