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让我入主东宫,并非器重我是长子,也非怜我行天不足,病体违合,他只是不愿让三皇弟或二皇弟在五皇弟长大前,看见我走了,争得不可开交罢了。”
这更是一句不能让我接的话,我只好也为太子斟了半杯酒,掩饰听到这些话的尴尬。
“其实我明白,月隐上次是为了琰风才与我谈话的。”
我微微一怔,但也没吃惊,因为太子再善良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他自然能瞧出我那浅显的意图。
“你放心,我没有生气,反而非常敬佩你。因为,你为了自己的丈夫,费尽心思做这么多事,而且三皇弟已经变成那样了……你却还能全心全意地关心他,照顾他,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细致,处处为他着想,真的让我很尊重这样的你。”
我有太子说得那么伟大吗?
不习惯被人这样夸赞,但我见太子神色真诚,似乎没有刻意讨好,更没有别的意思,也就稍稍安了心。
“太子殿下,我听傅先生提到你的病情……”
“你打算像傅先生那样,劝我不要再服用遏制病痛的药吗?”太子温声打断我的话,落寞地笑了笑。
“我何尝不知,使用那药便如饮鸠止渴。可是我这一生都不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所以这最后属于我的日子里,我真的很想舒舒服服、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去管的活着。”
我听了这话,还想再劝,但喉间有些吃紧,竟然暂且说不出话来。
“月隐。”太子接着我递过去的酒杯时,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深深吃了一惊,我还没有说话,太子却接过酒杯,收转了手臂。
我心神不定地瞧过去,发现太子神情自若,眉眼温和,好像刚刚只是不小心才碰到了我的手。
“此后,我若无事,在黄昏时分便会来秋阑宫小坐。月隐冰雪聪明,心地善良,与我交浅缘深。因此冒昧相问,你可愿抽空来陪我叙话?”
我犹豫了,就算对男女之间的****不敏感,但太子提出这样的邀请,还是让我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暧昧。
“我没有别的意思,每次来秋阑宫打发时光都会叫上灵妍,只是看她愿不愿意陪我了。”
我明白太子所指,他只不过是想有人陪着,安安静静地走完人生最后这段路程。但这个可悲的男人不能寄希望于亲生父母或结发妻子,他只有找我这个看着还算顺眼,也没有心机害他的外人。
久久凝视这个男人恳切的脸,我慢慢觉得有些头晕。
恍恍惚惚中,我感到好像是郑利在亲口对我说话,在恳求我。
太子这般认真,他满脸的期待与无奈,让我瞬间回想起抱着郑利的孩子时,从曾经暗恋的搭挡眼里,读到的那种让人怀念的温柔,当下就欲点头。
然而下一刻,薄琰风那毫无心机的爽朗笑声与全心全意信任我、依赖我的目光,还有为了我夸他、亲他,便拼命讨我喜欢的言行却迅速浮上了我的脑海。
若我答应了太子这个要求,会不会给薄琰风和我带来麻烦与危机?
不是我心狠,在宫中如果走错一步,我就万劫不可翻身了。
“这里湖光山色,鸟语花香,景色怡人,美不胜收。若我能长眠于此,也算一件幸事了。”
见我没有动摇,太子长叹一声,轻声说道:“月隐放心,在我走前,一定会好好劝母后将来善待于你。”
“太子殿下……”
“这是我郑重答应过你的事。不管如何,我会尽量去办,绝对不会食言。希望,母后能将我的遗言放在心上。这样,便能护你平安了。”
我听得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微微思索了一会儿,便应道:“日后得了空,我一定会与琰风前来秋阑宫,共同陪殿下谈心,解闷。”
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来这秋阑宫有薄琰风陪着,别人应该不会说我与太子关系暧昧;但那家伙现在心智不全,如果有心人诬告我拿薄琰风为掩护,暗中与太子私会就惨了。
尽管冒有风险,但我想回报太子的恩情,又怜惜他病重,话说出口之后也没有后悔。
“好!那我们说定了。”
太子脸上终于舒展了眼角,虽然这个笑容极淡,几乎微不可辩,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见他这般舒心,我也暗觉欢喜,但终因不便在这个时辰与他单独相处过久,便又略略坐了一会儿,顺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