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任洛岩轻声道,她是不会再犯这个低级错误了,这个后宫里,不管做些什么都有可能被人握住把柄,如果她还想好好活下去,那么,就必须去忍受一些常人所不能忍受的。
经过了这一次明面上危机四伏,却又莫名其妙化去的风波,任洛岩明显成熟了许多。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变了,但是,她的这种变化,大家无疑都是乐观其成的。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的变化也是很让人注意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从鬼门关重新绕了一圈回来的宝儿。
宝儿的变化,是人都感觉得到,那股子天真无邪的味儿显而易见的消失了,相反,她变得很沉默。沉默的人只要不注意就忘记掉身边有这个人。不仅如此,她的左脚也瘸了,若非任洛岩对皇帝一再的恳求再三,让宝儿照管流水轩里的花儿,宝儿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这宫里边待着了,对此,任洛岩也不知道她做的是对是错。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虽然还有些冷,但是在地龙暖榻的关照下,也没有那么的难捱。难得的大太阳慢慢往最高的天上爬去,颈子上围着白狐围巾穿着水兰色袄裙脸上带着一丝忧郁的任洛岩刚刚请安回来,她的身后跟着穿着夹袄低垂着脑袋的暗儿睦儿,两小丫头的脸色分外沉静。
进了垂花门,暗儿不住的那眼睛偷瞅任洛岩,任洛岩无奈地回望她,“我有说不让你去吗?有必要用这种怯生生的好像我要吃了你的眼神瞧着我吗?”
“嘻嘻,娘娘,奴婢这不是怕您不答应嘛~”暗儿娇声道,满脸的俏皮机灵。
“那次我阻了你去?”任洛岩轻哼一声,故作不悦道,“你若是在泼我脏水,可别怪我真不让你去了。”
“娘娘~~~”暗儿拉长声音撒娇道。
“好了好了,去吧,”任洛岩温声说,“如果可以,你带她来见见我罢,若她实在是坚持不来,你就说,我很想她。”
暗儿皱眉,“娘娘,您这样说她可能更不会来了。”
任洛岩沉默了半晌,说,“那我就自己去见她。”
“娘娘,您知道她现在人有多消沉,您这样做不是在逼她吗?”暗儿急了,“您就放过她吧,让她过点清净的日子成吗?”
任洛岩身体摇晃了晃,脸色顿时刷白似雪。
“暗儿!你别仗着娘娘宠爱你就太过分了!”睦儿急忙上前搀扶住了任洛岩摇摇欲坠地身子,厉声呵斥道,“娘娘想见她是她的荣幸,哪个奴婢不是为自家的娘娘着想的,怎得咱们家的就这么的狂气?”
暗儿看着任洛岩苍白的面容,咬着下唇说,“娘娘,奴婢不去见宝儿妹妹了好吗?她的精神实在是不好,奴婢见着她都小心翼翼的,您,您就,您等她好些了再和她说话好吗?”
“是我连累了她,”任洛岩闭了闭眼,“你去罢,往后,除非她主动说要见我,我是不会再逼迫她啦。”挥开了睦儿的手,任洛岩脚步不稳的走上台阶,睦儿欲再扶,被任洛岩阻止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下去吧。”
“娘娘!”恨恨地瞪了手足无措地暗儿一眼,睦儿焦急道,“您今儿还什么都没进呢。”
“我不想吃,”任洛岩扶着廊柱,任洛岩回身定定瞧了慌张失措的暗儿一眼,轻声说,“既然她不想见我,那么,以后她有什么事儿,直接跟琬儿说罢。”
“娘娘!宝儿妹妹是不想见任何人!并不是单指您一个的!而且她并没有怪您啊!”暗儿急忙上前两步慌乱的辩解道。
任洛岩给了她一个虚弱的笑容,转身阖上了房门。
“暗儿!你不会是忘了你真正的主人是谁了吧?”睦儿嘲笑地声音响起,“还是,那个瘸子成了你的新主人?”
“睦儿,你什么意思?”一双透亮的杏眸里盛满冰寒。
“没什么意思,只是对你的眼光——”轻哼一声,睦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
暗儿站在原地,眼中光芒晦暗莫名。
寝房内。
“收起你的同情心!”嘶哑地嗓音好像蛇的咝咝声从大床里传来。
一个鹤发鸡皮,眼珠子鼓得有蛤蟆大驮着背的老妪从退开成两截的大床中间走了出来。
老妪穿着一件朴素的粗布衣裳,脚上是一双绣着碎花的黑色绣花鞋,瞧年纪最少也是六十有三了。
“婆婆。”背靠着门扉,神色恍惚的任洛岩立时神经一紧,恭谨地站直了身子,低声唤道。
“你这无畏的慈悲什么时候不会再碍婆婆我的眼。”老妪背负着双手走到任洛岩身前,虽然比任洛岩矮了大半个头,可是那气势,却不是任洛岩可比的。
“就你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说要一定活下去!还怎么为我家老太妃报仇?!”老妪恨铁不成钢地咝咝怒叫,密布着火疤的脸孔狰狞地怒瞪着任洛岩,使得任洛岩有一种被蛇盯上了的错觉。
“婆婆,下次我不会了。”任洛岩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
“没有下次!”老妪阴声警告。
“是。”任洛岩眼里流露出一丝自责,确实,她不能再沉浸在这无谓的心思中去了,就像婆婆说的,她必须冷血,必须学会怎么在这个后宫中好好的生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活下去!
只是,宝儿是因为她才会被人打折了腿,由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家家变成了一个残废。她怎么能就这么无动于衷的漠视她造下的罪孽。
任洛岩眼神顿时有些恍惚。
“你又在瞎想些什么?你忘记了你答应婆婆的条件吗?!”
任洛岩郑重道,“婆婆,颜儿就是忘了自己名字,也不会忘记与您做下的约定。”
“这还差不多。”老妪满意地点点头,“来,接着上课吧,这一课咱们上怎么能让皇上注意到你,却又不遭到其他那些个贱女人的嫉恨。”
任洛岩对于老妪叫皇上的后宫嫔妃‘贱女人’这个称呼已经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麻木了,她点了点头,认真得聆听起来。同时,她的思维却不受控制的回到了与老妪初见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