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溜下大石,矮身跑回去低声叫醒了易叔他们。易叔仨人正沉浸在梦乡中,忽然被叫醒很有些茫然,正要张口问,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跟过来看。四人伏在山岗上,顺着季指的方向眺望,然后看到了那条远远移动地火光。
“是姜寨人!”序立即道。顺着那线火光的来路望去,显然就是从山中出来的。从山中出来,那么只可能是从山中运东西出来,才有可能有这么长一溜火把。
四人望着这一溜火把,一时都没有说话。易叔最先爬起来,他挠挠头,语气无奈地问:“这是谁发现的?季娃,又是你吗?”季没有说话。易叔不由抬头望天,简直无语:“季娃,半夜你为什么不好好睡觉?你为什么总不好好睡觉?!你一个年轻小伙,是火气太旺睡不着吗?!”究竟怎么回事,一次二次,总是半夜不睡遇到这些事情?!
“夜半不睡,总窥隐秘事。鬼神这次不收你,下次总会收你。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易叔的天问没有人能回答。序从旁道:“叔,不要这么怨天尤人的。遇见就遇见了呗。你说让我们去,我们就去。你说我们不去,我们就不去。很简单!”
易叔的九问被打断,他瞪了序一眼,哼一声道:“既如此,那便都回去睡觉。等天亮赶路!”
余下三人没有多话,果然乖乖地回到睡卧地,蜷成一团躺下就睡。风从半空中吹过,撩动他们的毛发皮肤,吐出呢喃一串细语。易叔叫这风弄得心里烦躁,猛地起身道:“还躺什么躺!起身跟在后面去瞧瞧啊!”
苍莫名所以,不明白易叔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序哈的一笑,拉起呆呆地苍,四人呲溜下了山岗。
旷野上漆黑一片。如果不仔细瞧,是不会看见如波浪般起伏的茅草下,有人轻轻分开这波浪,如鱼一般游动前行。自山岗下来后,季他们斜插向前,追赶那条光影。他们嘴唇紧闭,将呼吸声压至最小。他们跑的速度极快,风从耳边如水般流过。终于在他们感觉精疲力竭之前,缀上了那只队伍的尾巴。
四人伏在野地里,伏在火把光所能照射的最尽头之外。光蜿蜒从他们面前走过,前队已经走远,但是后面的驴子和护卫的黑袍仍连绵不绝。这是一只长队,光他们目之所见,计有驴子数十头,殿后黑袍人三队,更有牵驴人两边各四个。每头驴背上都驮着两袋子鼓囊重物。袋中之物极重,因此驴子走得并不快。
看那袋中,季他们已可断定,其中必然为山中挖出的那些石块。几人互望一眼,彼此看到了眼中同样的猜测。待驴队前行走远后,他们慢慢起身,低低地跟在后面。
他们时追时停,不敢太追到前面去。如此一夜,驴队一路向北而行。到东方晓星闪烁时,马队翻过了一道山岗。季他们等驴队完全翻过去后,才悄悄地摸上去。谁知还未到山岗之顶,便听得一阵驴叫声,及鞭子的响声。
四人低低伏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过一时,四人贴地而听,忽然听到了凌乱地脚步声直向山岗之下而来。几人不及思考,当即四散分开,各自隐入石后或树丛中。晓星愈发明亮闪烁,就在季他们刚刚藏好之时,山岗之顶忽然冲下几道人影,季尚未看清楚,便有一人跳入了自己所在的藏身之地。
来人跃入后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藏身于此。可此人反应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压住了季,一手箍住季的脖子,一手持物抵住了季的脖颈,压低声音道:“别动!别说话!”
季感觉到脖颈间传来一阵锐痛,他心中一跳。风吹过,东方终于破晓,一丝光线从地平线下射出,季眼前顿时金光闪耀,几乎睁不开眼。听得驴子踢踏声已经远去,季想稍微挪动下身体,此人却丝毫不放松,勒紧手臂,在季耳边道:“别动!”
东方越来越明亮,红霞开始飞舞。就在太阳蓬勃而出之时,山岗之顶出现了几个黑袍身影,他们手持木棍和长鞭,朝山下左右远近久久张望一番后方才离开。原来驴队虽走远,但这几个黑袍人却仍在山顶埋伏。
当红霞散尽,此人忽然做了一声鸟叫。这声鸟叫之后,树丛里慢慢爬出一人,蹑步猫身上山岗查探。随后山岗之顶上响起了一串鸟叫声,听到这叫声,该人松手臂该箍为掐,另一手须臾不离季的脖颈,低喝道:“起身。”
季随之起身,然后勉强转过头。果然,此人有一双长眉秀目。她表情冷峻,一双眼睛明亮如星。他转头看她时,如愿看到了此人眼睛里浮现的惊讶和笑意。
“是你啊。”她说,松开了双手。
这不是羽昆又是谁呢?
季伸手在脖子边抹了抹。“没有流血。”羽昆笑道。季也笑了起来:见她三次,就有两次被利器抵住脖颈。
“下次能否不要再如此相见了?”季问道。羽昆笑而不语。
他们起身走出藏身之地,易叔他们和羽昆带来的四人一起上了山岗。站在山岗的树林边上远望,驴队早已成了一个小小黑点。羽昆看着那黑点,转头急道:“我还要往下追,咱们下次再聊。”说罢她朝季他们拱手便要离开。季却伸手拦住,道:“我们也是追踪他们而来,一起去。”羽昆有些讶异,但立即道:“成,那就一起。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说。”一行人当即下了山岗,逐驴队而去。
一行人脚不停歇。好在驴子负重物,时常需要加料喝水休憩,因此他们虽被甩得极远,但在驴队两憩之后还是赶了上来。白日之下,他们不敢跟得太近,只敢远远伏在草丛中,等待驴队走远后再跟上去。如此追追停停,到了下午时分,远远看见前方有一座城池。此城建址很大,远望有巍峨之意,环城有壕沟,壕沟内外均有村落人烟。一条直道直通城门。眼看马队进了城,羽昆从埋伏地小心起身张望一阵后,转身向季他们道:“走吧,他们进了城,追不下去了。”
没有符契,只能在此停步,纵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他们往回走,到了日暮时分已远离大城。一行人偏离来路找了一处近河之地,生火准备烤食。河中泥水翻滚,除羽昆外,余人都在河中捞鱼,弄得人人从头湿到脚,倒好像洗了一回澡。幸而还是捞到了几条鱼。羽昆他们身上带了盐,鱼熟后将盐撒在上面,是这么多天来季他们第一次吃到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