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岁整日跟着妖月在贡城瞎晃。不是去酒肆茶楼就是戏院饭庄。如果不是沿途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荒废,她甚至怀疑,西泽和蓝灵的战争究竟有没有人们描述得那么紧张了。
一日从酒楼回来,江岁岁不放心地问:“月,你整日不问战事,在贡城瞎晃悠,难道就不担心前线失守吗?听说西泽兵强马壮,尤其他们国盛产血鬃马,彪悍无比,将士得之如虎添翼。难道……”
已经除去易容的人皮面具,妖月笑望着她:“娘子这是在关心我吗?”
一愣,江岁岁啐道:“臭美!我是担心百姓遭殃。一旦边城失守,会有多少百姓失去家园,妻离子散。”她的眼睛里浮起一层阴影。小时候看过关于二战的片子,那些失去父母亲人的儿童无辜无助的大眼睛一直留在她脑海里不曾淡去。江岁岁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发动战争,但是她深刻明白战火中受苦的永远是黎民百姓。
“其实,谁胜谁负不都是百姓受苦。”妖月一改平日的散漫,脸上哀喜难辨,“即使蓝灵胜了,边城的百姓难道就不会经历战火之苦了吗?也只是换成西泽边境内乱而已。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拿起杯子优雅地喝了口水。江岁岁却是看着他的侧脸愣愣出神。原来,并不是所有帝王都只顾着争权夺势,不顾百姓死活的。至少妖月还有着怜悯苍生的心。
“看我做什么?”妖月感觉到江岁岁的大量。
“没什么,”江岁岁不仅不收回目光,反倒更加大胆地望着他,“其实,你说的很对。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管胜负,最后百姓失去的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好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妖月叹一声,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岁岁,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好像对很多事看得都很透彻。可是,有时候你有迷糊得像个……像个小糊涂虫儿。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你了。”
听着妖月毫不掩饰的赞美,江岁岁小小的虚荣心被烘得鼓胀胀的,小下巴一抬:“让人读不懂的女人才更有魅力呀!”说着她绿莹莹的大眼睛一眯,抛出妩媚一撇。
妖月一愣,眸子晦暗一瞬,但随即笑意盈满眼眶。他憋着笑别开头:“你……还是先把你脸上的碳黑洗掉再说吧。我看着实在,实在……”实在了半天他都没能说出下文,看来是憋笑憋得厉害。
“啊?”江岁岁忽的站起来,摸着脸,又羞又恼,“你!你……我……哼!”最后一转身,红着脸跑进自己的房间去了。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
似乎记忆里就没有见过妖月如此开朗的笑声。他总是面带着优雅的笑,但笑意却从未真正深入到眼底。除了面对王宫里的那个女人时,他才会像一个孩子般,敞开心怀,笑得温暖。但……
他轻轻牵动的嘴角似乎在冷眼旁观世间的所有事情,带着三分嘲弄,七分漫不经心。那不是快乐的笑,是疏离过后对自己内心的最好掩饰。
“进来吧。”妖月斜斜地靠进椅子里。心里暗恼,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窥伺他。
尹克西的身影忽闪一声出现在房间里,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上。”
“嗯。”摆摆手示意尹克西起身,“赫卢将军那里怎么样?”
“回禀主上,如您所料,赫卢身边的副将果然是个细作。可是赫卢似乎很信任此人。未曾起疑心。”
“好。待机行事。你可以将计就计。不必知会赫卢将军。此人性情耿直,恐怕兜不住秘密,走漏风声。”谈笑间生杀大计已定,妖月看着尹克西,,眸子里露出三分警告意味:“以后不许偷窥本王。”
妖月的警告不仅没有惊骇住尹克西,他终年冷凝的眸子里反而浮现出一丝笑意:“王上和江姑娘在一起时总会不一样。”难得地声音中带上了戏谑。
不一样吗?妖月拿起水杯,却只是看着里面绿绿的茶叶随水流飘转,唇边浮现一丝势在必得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