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今日我先留着,明日让丫鬟去装裱起来,送到崇园去。”她说完,顿了一下,又开口:“已经很晚了,我都困了,我想回屋睡了。”
喻景言一听,可怜兮兮地说:“那我怎么办呢?我是去是留呢?”
“哪里是你的家,你就回哪去。”辛吟姝毫不留情地说。
“一整个安宁府都是我的,这里就是我的家啊!”说完,他便大大咧咧地进了屋,也不管辛吟姝落在后面。
辛吟姝可还没做好准备和他同床共枕,她赶紧吩咐丫鬟:“来人啊,今天将军要在这儿就寝,赶紧准备间客房出来!”
喻景言立即回头看她,脸上很不高兴:“你敢让我睡客房!”
辛吟姝立即腆着脸对他笑:“我睡,我去睡客房行了吧?”
喻景言明白她在顾及什么,便说:“行了,还是我委屈一下吧,只要不让我回去找那女人就好!”
“我怎么舍得?”辛吟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就愣了,这话会不会太露骨了?
刚转回头迈开步子往前走的喻景言一听她这话,又转回头来,看她害羞又傻愣的表情,还有一团红晕慢慢爬上她的脸庞,他的嘴角似乎要翘上天际,倒什么也没说,再次自顾自地转头进屋。
辛吟姝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也跟着进了屋。
主人已就寝,奚园内便更加寂静了,摆在院里的高台还没有收走,余下的宣纸被风吹起,因为被砚台压住而只掀开一角,风声吹得宣纸发出沙沙细响。远处梨花也一样,落了一地,被风吹滚在地,吹进碧潭少许。
夜色愈发浓郁,来吃酒的客人也皆散去,从奚园蔓延至整个安宁府的寂静渐渐变深,整个安宁府已恢复如常,仿佛除了多了一个人外,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
而那个多出来的人,在夜深人静之际,还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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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燕珠不是去年人,也没有春衫袖,约人不来,只得独自守着空寂的皎月,泪湿心头。
洞房里满目喜庆繁华,高台花烛摇红凌乱,合卺酒清杯冷,被叠得整齐的红绸被拆不开,红罗帐拉不下,新娘揭不了盖头。
燕珠坐到脊梁僵硬的时候,一滴清泪才从喜帕下流出。这满目红色多温暖人,却温暖不了她,反而让她觉得刺目。因为新郎没来,因为她希冀不多的、仅一点点的陪伴都没有来临。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成亲后宁居安会对她多么冷漠,而她又需要多强的毅力去追寻他、去陪伴他,可这猝不及防的缺席却让她那颗勇猛的心瞬间凉掉半截!她完全没有意料到,新婚之夜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都不愿来!他是有多讨厌她?他是有多不愿意娶她?那她以后怎么办?除了这一晚,他可还有心思愿多看她一眼?
燕珠一人掀了红盖头,一人喝了合卺酒,她泪流满面,失魂落魄地走到窗边。
今夜月亮真圆,像极了她初见他时那晚的月亮,那时他沐浴在月光下,几乎要羽化成仙,飘然不见,如今他却真的不在了,她也触不到那月光。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上天给她这个机会,只是为了愚弄她?原来所谓的爱而不得,也就这样的感受吧。
哀莫大于心死,怕是此夜后,那名叫燕珠的女子破碎掉的心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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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喻景言和辛吟姝的感情变得更加不一样了,喻景言时不时的就往奚园里跑,而辛吟姝也经常去崇园给他送点心之类的,偶尔两人打情骂俏,活像一对新婚夫妻。
辛吟姝本以为会和秦华一起游山玩水,但那天秦华冒意进来之后就没再来找过她了,和自己一起纵览这大江山河的,倒成了李溪。
不过半个月,他们游历了很多地方,看过宽阔的江水从坝上倾斜而下,轰隆的水声像成千上万头狮子一同怒吼,惊涛骇浪拍打两岸,宛如巨龙从远处奔来,气势震天。
他们也看过美如画的温婉水乡,碧天与清澈得几乎透明的塘水连接一起,相近到几乎难以分辨,一塘荷叶荷花,莲叶何田田,作绿叶衬托荷花的妩媚。游鲤戏于莲叶间,却倏忽被驶来的小舟惊得潜进水深处。
舟上坐着的,正是喻景言和辛吟姝,带着斗笠的老者在身后划船,他们前后坐在船中,目光流连于岸边古朴的屋舍,以及水里开的旺盛的花叶。
辛吟姝感叹道:“若是没有那么多牵挂,我真想就此深居在这里,多美啊,多辽阔的天,多朴实的民风,就在这里待着也挺好。”
在她身后的喻景言轻轻敲了敲她的后脑勺:“离上京太远了,我怎么能经常来找你……要不我和你一起?”
他忽转的话语让辛吟姝回头望着他一笑,故意损他:“自作多情!”
说完,两人都笑了。
若不出去游山玩水,待在安宁府里休息也是好的。
又是天朗气清的一天,喻景言去奚园找辛吟姝,却被丫鬟告知她去后花园了。
他找到辛吟姝的时候,她正在竹亭里的石桌上泡茶。
“今儿兴致真好,还泡起茶来了。”他直接坐到她对面的石凳上,看她一双纤纤玉手捣鼓这些茶具。
辛吟姝抬头望他一眼,笑笑,道:“今儿天这么好,可不就有兴致吗!”说完,她将一杯茶端到喻景言面前,“尝尝,这可是我新学的手艺。”
喻景言端起来尝了口,还咂巴咂巴嘴,然后道:“嗯……没啥区别。”
辛吟姝白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泡茶的工序不一样,对茶的味道有很大影响的,我虽是新手,可本事也不差,要像你平日里那样随意泡茶,只把热水倒进去就得,多浪费那上好的茶叶啊!”
“诶,行,那我把我崇园里所有的茶叶全给你,你以后就负责给我泡茶得了?”
“想得真美!”辛吟姝嗔怪他一句。
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这才停下手上的活儿。
“诶,”喻景言眼睛不经意一瞥,瞥到了不远处正经过花丛的一条狗,那狗脖子上挂着一颗显眼的夜明珠,“这不是李厨子养的那条狗吗?那夜明珠还没有摘下来,也不怕别人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