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吟姝直接哭了出来，将头埋得更低了：“是我害死了端妃……是我！要是我不说出实情来，端妃就一直被瞒在鼓里，就什么事都没有，她就不会死……”
她使劲抽噎着，站在喻景言面前泣不成声，像个虔心来认错的孩子，却不知面前被抱歉的人会不会原谅她呢？
喻景言脚步不稳，往后趔趄一小步，怔愣的脸上忽然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你说的那些话，才让她想陪皇帝去死……”他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光，那声轻笑里满是绝望，那一刻，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这真是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的事——他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女子会害死他至亲的人。
竟是她，亲口告诉了姑姑一切，才导致她槁木死灰，要为皇上陪葬。如果她不说，就算是她害死了皇帝，他也绝不会那么想恨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辛吟姝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只能希冀，端妃只是他的干娘，感情没那么深厚，他能够原谅她。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只听得喻景言忽然咆哮一声，吓得她把肚子里剩下的“对不起”全部吞了回去。
她抬起头来，满眼泪痕地看着他，只见他脸上尽是悲怆之色，满目通红，隐隐闪着泪光。
她紧抿着嘴唇，此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喻景言的怒气一瞬间全部喷发了出来，他扳着她两边的肩膀，嘶吼地问着：“辛吟姝你满意了吧！你杀了你的仇人，也害死了我姑姑，你的目的都已经得逞了，你满意了吧！”
辛吟姝一愣，“她，怎么是你姑姑，她不是你干娘吗？”
喻景言已放开了她，往前蹀躞了几步，“什么干娘！她是我姑姑！是我的亲姑姑！我和她已经分别了十几年，如今才重逢这么短暂的时间，你就……把她杀了？”
“我没有杀她……我不是故意的……”辛吟姝拼命摇头。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我姑姑她根本不会死！”他的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悲痛与凄怆。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成这个样子……”辛吟姝哭诉着，“皇上死去那日，我从利贵妃和皇上的谈话知道了这一切，我本想着，皇上一辈子的良苦用心端妃她应该知晓的，所以就告诉了她，但我没想到她竟会去殉葬，我心里也很难受……”
“砰”的一声，只见喻景言发泄似地一拳打在了旁边的门上，木门上立即破出一个大洞来，而他的手上瞬间鲜血淋漓。
他周身的怒气成功将辛吟姝吓得立即停止了流泪，双眼惊恐地望着他受伤的手。
他死死地盯着她，如冷箭似的目光射在她的身上，把她刺得遍体鳞伤，语言狠厉：“辛吟姝，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别人，我想我会杀了他！”
辛吟姝缓过神来，平静地说：“如果，你要是觉得杀了我能解恨的话，我也可以去死。”
“呵，”喻景言一声冷笑，“辛吟姝，你总是能说些让我毫无办法的话来，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为所欲为，知道有些事情我做不到，所以你才大着胆子说！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要谋害皇帝了，但是我到现在都没有去告发你！这一切不过都是你仗着我喜欢你！”
他绕过辛吟姝，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低沉了下去，“或许这一切都是我活该，要是我没遇到你就好了，辛吟姝，我现在真后悔，当初就不该来这里。”
“你大可不必这么说，就事论事，现在都还不晚，我杀了皇帝，你现在去告发也还来得及；我害死了你姑姑，我也愿意一命抵一命！”辛吟姝强忍着眼泪，十分坚定。
既然喻景言这么说了，那她也不愿意欠他什么，自己不过只有命一条，他拿去也没关系。
“你不要逼我！”他的双目依旧赤红，皮肤下的青筋隐约可见，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是逼你，我是平心而论，我的命就这一条，你想怎样都随便！”辛吟姝低着眼眸，话语却相当硬气。
然而就是这副样子才让喻景言觉得更加可气，她明知道自己下不去手，却还是这样说，她就是故意为难他！
“滚！”他指着门口的方向，“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辛吟姝红着眼眶，强忍心中的疼痛，嗓音有些沙哑：“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滚。”他又说了一遍。
见此，辛吟姝盯了他许久，手握成拳攥得死紧，最终，还是迈开步子离开了永安居。
其实，端妃逝去，她的心里并不比喻景言好受多少，可是，他竟这么的愤怒地对待她，简直是在把她的心撕碎成一片又一片，他那些愤怒的言辞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荡漾一遍又一遍。
其实她很想再说些，可是还能说些什么呢？他都叫她滚了。
直到余光里都看不见她的身影，喻景言才垂下手，彻底地失了力气。
他坐到就近的一把椅子上，任空气中所有的悲伤，落寞，痛苦全部积累在一起，披盖在他身上。
他以双手掩盖住面颊，好使自己能清醒些，然而，眼中无尽的黑暗却只会让他遁入痛苦之中。
两行清泪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落了下来，一滴是因为他至亲的人，一滴是因为他深爱的女子。犹如眼泪掉落后就消失不见一样，他牵挂在心的两个女子，也一同从他身边消失了。
此后他还拥有什么呢？他的人生里，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如果他的人生将永存黑暗之中，那么，他想，再也不会有一束光，为他驱赶阴霾，带来光明。
门外，在遥远的地方，太阳渐渐沉下地平线，黯淡又备显冷清的光线照在了门里的地上，照在了他的脚边。
那光线，一点也没有照到他身上。
你看，是不是今天，万事万物都要冷落他，仅仅一束光而已，却一点温暖都不愿让他感受到。
于是，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独自瑟缩在阴暗处，他身上所有的骄傲全部不见，他变得颓败，变得失去希望，他的眼里毫无光芒，他的心冷得像冰块一样。
谁也不知道，他要到何时，才能走出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