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辛吟姝微微吃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刚刚她从后宫出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现在一经阿玉提醒，便想起刚刚出韶华宫的时候，外面的确很乱，但她根本没多想，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不过，皇帝下葬还有陪葬，她怎么没听说过？
阿玉只好也跟着停了下来，她们已出了宫门，而不远处，她们安宁府的轿子就停在那里。“就是陪葬啊，奴婢刚刚听韶华宫的宫女说的，这事不怎么光彩，不便对外传，但可真是太残忍了！”
辛吟姝按住忽然怪异的猛跳一下的心思，抬脚往轿子处去，只是神色恍然。
到了轿子边，阿玉见辛吟姝神色怔愣，便道：“夫人，到了，您上轿啊！”
辛吟姝没动，脑子里还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样的日子，何必还要珍惜呢……”
“而我和他，我们已经错过十几年的光阴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无论在哪里，我都应该去陪他……”
不好！
辛吟姝瞳孔骤然猛缩，将手上的传国玺往阿玉身上一丢，急速往回跑去。
她乍然想起端妃刚才的话，当时她就觉得怪异，现在阿玉一说起陪葬，她才联系起来，端妃怕是想为皇上殉葬！
她拼了命地往回奔，端妃还那么年轻，她怎么能去殉葬？她是喻景言的干娘，她要是死了，喻景言得多难过？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奔了一路，跑乱了衣服也跑散了头发，可是当她进到韶华宫里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没有，诡异极了。
辛吟姝走到外面，周围也安静一片，完全没有阿玉所说的叫喊哭泣声，一个人也没有，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不，还是有人的，她瞥到不远处的一个宫女，急忙奔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就问：“端妃呢？你有没有看到端妃！”
那宫女吓了一跳，瑟缩地摇摇头，小声道：“奴婢不是端妃宫里的，您找错了……”
辛吟姝迷茫地望了望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想了想，又问：“你知不知道那些殉葬的妃子都被带到哪里去了？”
“信礼司。”小宫女又是怯怯地说一声。
和她的声音相比，辛吟姝的声音仿佛雷声轰轰：“在哪里？你带我去！”
小宫女也看出她的急迫来，领着她小跑了一路，带她到离信礼司不远的地方就折回离开了——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辛吟姝向她道声谢，便独自闯进了信礼司。
一进门，她看到宽阔的地面泛着锃亮，里面空空荡荡，一个妃子也没看见。
她的心一下子静止了，她直直地往前走，试图在里面看见端妃的身影。
“安宁夫人，您来此有何贵干？”李公公看到了意外闯来的人，认出是安宁夫人，便走上前问了问。
辛吟姝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神情里带着不死心：“这位公公，端妃人呢？她，她可曾来过这里？”
见问起了端妃，李公公不禁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比的惋惜：“端妃娘娘已上殉葬车，正在前往皇陵的路上了。”
辛吟姝一听，立马转身就要继续去追，她不懂傅朝的殉葬制度，以为端妃只是上了车，但是还没有死，还有挽回的余地。
李公公立即拉住了她，他也猜出辛吟姝是会错了意，便道：“安宁夫人，端妃娘娘已经仙去了，她饮下了鸩酒，已经瘗玉埋香了……”
李公公端来鸩酒的时候，瞧见端妃正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那簪子样式简单清雅，正符合她素淡清心的气质。
她珍重地拿在手里，带着爱恋的目光垂视着，一动不动，仿若变成了雕像。
李公公没有打扰她，端着鸩酒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他已劝过阻止过，可若这是端妃非要坚持的选择，相信皇上不会埋怨他的。
若他们能比翼双飞，在不在人间有何妨呢？
过了良久，端妃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李公公，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李公公，你跟了皇上也有几十年了，我得感谢你，照顾他那么久。”
“娘娘折煞奴才了，这一切都是奴才该做的。”
端妃站了起来，走过去，端起那杯鸩酒。
“端妃娘娘……”李公公还是有些不忍。
端妃脸上的表情未变，带着笑容，洋溢着幸福。
“李公公，我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娘娘您说。”
“我不在后，请你多照顾照顾安宁将军，倘若他日后在朝堂上遇到什么困难，还请您能帮帮他。”
“一定。”李公公郑重地说。
“若是你以后见着他，帮我和他说一声，就说……我对不起他了……”
“是。”
端妃饮下了毒酒，站定在原地，等待锥心的疼痛突然而至。
她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虚晃起来，那年杏花微雨的记忆重现在她眼前，那个稳重的男人朝她伸出了手，“从此以后，我们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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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阻止她？”辛吟姝脑袋里轰隆一声，隔了许久后，才有些呆愣地问。
李公公叹了口气，“唉，奴才也没想到，皇上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最后还是让端妃娘娘知晓了，若一直对她隐瞒，或许她还愿意留在这个世上，可是，她既已清楚，选择去陪皇上也未必是件悲事……”
辛吟姝更加怔愣，“你，你说什么？”
李公公并不知晓这个秘密是辛吟姝告诉端妃的，毫未察觉地叹息着继续说：“其实，皇上在世时就曾嘱托过，他驾崩后，不需端妃陪葬，还要奴才好好保护她，让她能安稳在这宫里生活，谁知道，娘娘竟也用情至深呢。”
她彻彻底底地傻掉了，浑身寒冷，如至冰窟。
若是端妃不知道皇上始终深爱着她的话，她就不会想去死，她就会依然平静地生活在世上。可是她，居然将这件事情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了端妃！若她不说，端妃就不会死……是她害死了她……
她像个木头一样，毫无生气地走出了信礼司，脑子里盘旋的就只有一个念头：她害死了喻景言的干娘。
不知道，这个罪过算不算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