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有些神情恍惚地走在街头,张轻轻的话还在耳边响起:“我可以帮你,但条件是,你必须和苏言断绝往来。”
和苏言断绝往来么?林然冷冷一笑,虽说他与苏言交往时日不多,但他却是自己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此人直爽重义,挚诚待己,何况两人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他不负己,自己又岂能负他?若因此事就与其断绝往来,那他林然又有何脸面立足天下?
素闻张家与苏家关系不和,却未曾想到,即便是在小辈之间,也有如此间隙,可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何必把心思动到自己身上?
对于林然的拒绝,张轻轻也没有意外,只是淡淡道:“想必我张家与他苏家的关系林公子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不会想到两家的矛盾到底有多大,暂且不说我嫂子随了你,张家的颜面何置,单就说你与苏家走得那么近,即便我替你分说,我叔父也万万不会答应。言尽于此,如何选择请公子多加考虑。”
林然心里有些发苦,一边是情,一边是义,手心于手背,不是该如何选择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无法选择。与苏然断绝关系,此事他绝对做不出来,但若不如此,张翰那关也过不了。
虽说凭他现在的身手,真要不管不顾地带一个人离开,那张府低矮的院墙根本拦不住,但是以曾雪的性子,张家这边不能解决,她是断然不会跟自己走的,如今他又身负重任,如此做全然没有好处。
林然此刻也是明白,他终究还是把这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名声,地位,关系,是这世界立足的先决基础,可他什么也没有?连与人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而他那便宜师傅说的倒也没有错,学一身武艺,除了自保,再没什么用处。
走着走着,忽见街上围着许多人,打骂声不绝于耳,林然正心烦意乱,本不想理会,可当他看见是几个奴仆打扮的人在群殴着一个书生,不禁皱了皱眉,哼!都是仗势欺人之辈,原本今天他就是带着火气,见此情形更是火冒三丈。
那书生模样的人倒是有两下子,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挨了不少拳脚。围观的众人只是旁观却没有出言制止,更不论出手相助,林然暗叹中国人的劣性竟是古来已有,刚想出手救人,却听人群中听到一声大喝:“住手!朗朗乾坤下,竟然有人敢当街斗殴,来人,与本官杖逐!”
林然定睛一看,来者正是是刺史张翰。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并未杀人!为何如此冤枉我!”那书生模样的人叫喊道。
张翰一听,竟然扯出了杀人案,大吃一惊,喝道:“来人,都与我拿下,带到衙门讯问!”
林然跟着人群向衙门为去,别人是为看热闹,而他是为了确切了解这张翰为人如何。张翰的为人,他也有些了解,杭州之民都说刺史张翰大人为官清正爱民,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倒是一个机会。
公堂上,几个奴仆打扮的人跪在地上,但那个书生却是傲然而立。
“啪!”惊堂木响:“大胆!上了公堂,为何不跪!”
“我有功名在身,未定罪前我无须下跪!”书生傲气地说。林然点点头,这人倒是有几分傲骨。张翰沉吟一下道:“尔等闹事斗殴,所为何事,速与本官道来!”
“大人明察,我等乃粉黛楼的奴仆,我们粉黛楼的花魁岳巧巧遭此人害死,我等正是想把他扭送衙门。”
粉黛楼?岳巧巧?一听此事围观众人顿时来兴,都看着那个书生,指指点点的,而那书生此刻脸上正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幻不定,随即气愤地道:“人并非我所杀,他们诬赖我!”
张翰拍了拍惊堂木:“肃静!你们一个个说。”
几个奴仆七嘴八舌地道来,原来岳巧巧长得艳丽无比,凡是见过她的人都惊为天人,诗琴棋书画歌舞样样出众,因为她的存在才使得粉黛楼每日门庭若市,宾客如云,虽然她坚持卖艺不卖身,但众宾客还是趋之若鹜。
昨日正是岳巧巧出阁待客之日,粉黛楼就开了个开夺花会,只要有点幻想的男人都挤进了粉黛楼,谁出价高谁就可以得到到岳巧巧的初*夜,而最后是这个叫李华铭的人夺得花魁。
但李华铭并未在粉黛楼过夜,子时的时候他就匆匆离开了粉黛楼,第二天的时候粉黛楼的人才发现岳巧巧竟已遭了毒手,被人残杀在房内,于是粉黛楼就派人去找李华铭,恰好在街头遇上他,所以就打了起来。
衙门外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指骂李华铭,李华铭则是阴着脸,一脸压抑不住的愤怒。
张翰忙派衙役仵作赶往凶案现场,张翰沉着脸问李华铭:“你乃何人?”
“我叫李华铭,京城人士,家父官拜秘书郎。
“此事当真如他们所说?”
“前面所说不假!但我没有杀人,我走的时候岳巧巧还好好的。”
“那你有何证明?”
“我有证明的话还会站在这里?”李华铭冷哼一声说道。
“既然你没有证据,本官有理由怀疑是你所为,因为你嫌疑最大!”张翰道。
“哼!我有没有证据证明人不是我所杀,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所杀,既然无证据质证我,我就是无辜的!”
“放肆!这里是公堂,定不定你的罪是由本官做主!”
“这里还是大唐疆土,是讲王法的。”李华铭寸步不让地回应他。
林然咂咂蛇,此人的背景绝对没那么简单。张翰也一怔,林然能想到的事,他这种老油条又岂会想不到,也开始怀疑其李华铭的身份来了,毕竟一般人遇见他这个刺史,即使不恭恭敬敬也决不敢出言顶撞,何况作为一个嫌犯,光凭一个秘书郎的父亲么?不过就是个从六品的小官罢了,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想了想,也不再说多说,只是静下心来等仵作回来。
许久,仵作才匆匆地赶回来,跟着来的还有粉黛楼的老鸨。
“禀大人,死者身上血迹很多,是利器所伤至死,生前曾被玷污过。现场有打斗过的痕迹。死者手中一直紧攥着一张纸,桌上有几副字画,依墨迹看是昨日所作。”仵作说着把那张纸呈上去。
张翰看了看那张纸,沉吟片刻,问李华铭:“昨日你为何匆匆离开粉黛楼?”
李华铭思量片刻,才从怀里取出一物,递给张翰,张翰接过一看,脸色大变,作势要站起来,望了望李华铭,终于还是坐了下去。
“那你昨天临走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张翰此时说话的口气软了许多,甚至带着少许商询的味道。林然一看,
“昨夜我忽然接到故人传信,说有急事,我就匆匆离开,并为发现有何异样,只是……”李华铭想了想,道:“先前岳巧巧曾与我说过,要是她有什么事的话我能否帮她。我问她什么事她却不肯直说,只是说有人欲加害于他,然后写了一副字让我猜。我当时只当她是说笑,又没猜出来,后来急着要走也就没再问。”
张翰忙道:“可是这副字?”
衙役摊开了那张纸,只见上面是两行娟秀的字迹:大可伤心此老竟无千年寿,何以报德从今不画四灵图。
“正是!”李华铭点点头肯定地道。
“老鸨!你看这是否是岳巧巧的字迹?”
老鸨接过那张纸仔细地看了看半天,才点头道:“这确是岳巧巧的字。”
“那想必这副对子就是关键了。”张翰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