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贾老的情绪渐稳,心神俱伤的他陷入了昏睡。屋外庭院的吵闹声却不绝于耳。
原来是周万四等一众客商被告知事情水落石出前不得离开楠村,瞬间惹恼了他们。
“郑大人,我分分钟就是一条街的买卖,耽误了这损失怎么说?”
在商言商,商人逐利,永不耽搁。郑青田一板脸色,回绝道:“人命关天,你们几个都有嫌疑,在拿下真正的犯人前,委屈诸位了。”
见长官把杀人犯的帽子扣给自己,这些商号老板也慌了,纷纷推脱。
“大人,你是本分良民,杀人勾当万万不敢沾的。”
“哼,不敢。你们这种人,连亲生老娘都敢明码标价。来人,送诸位老板去贾府客房,一律不得外出。”
郑青田行事雷厉风行,治得这群贪婪之辈毫无脾气。
“吴先生,依你看,谁最有可能?”
“现在的证据都指向庭院的那棵老树。但是~”
“哦,先生想来有不同看法,快说来听听。”
吴鑫注视着陷入半死血纹祖楠,淡淡道:“祖楠具有灵性,是我们眼中的妖怪。它若想杀人,昨天在庆典就可以将你我一网打尽。何须大费周章,凶手另有其人。”
“人?吴先生,你见过人能把别家身上的血吸食的一滴不剩。”
“这也是我疑惑之处。郑大人,寻找失踪孩子的事情进行的如何?”
郑青田摇摇头,吴鑫的心也沉了下去。
来到贾老实的房间,他无聊的翻看起书籍,想找找线索,首当其冲便是日记本。
老实离开的突然,放书的布包内很是凌乱,吴鑫翻到记载的最后一页。
【明天要带大家去山上宝贝,他们一定会吓一跳。这世界竟还有这般好看的树,嘿嘿。不过得避过政叔,不然他肯定要打断我的腿。明天,来得可真慢】
和山有关,贾政经那个死鬼知道,他立刻抓起日记跑到贾老的房间,等待他苏醒,好问个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边又不太平。吴鑫打开房门,满院子都是楠村村民。
他们手执镰刀利斧,甚至还有锄头耙子之类的农具,神色不太自然。疑惑,恐惧,愤怒等等不一而足。
贾李氏站在了最前列,夫人头绑白布带,面无表情,手中提了柄柴刀。
“妖怪,还我夫君命来!”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李夫人哭嚎着冲向祖楠。
“不要冲动。”郑大人终究是晚了一步,手起刀落,李氏脸上溅满祖楠的“血”,状若地狱来的恶鬼。
“砍它,烧死树妖!”群情激愤,比楠村活得更久的血纹祖楠很快便摇摇欲坠。
“住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是贾老头。老村长余威尚存,众人齐齐看向他。
贾老头夺过李氏手中的柴刀,一刀挥下,手底下异常稳健,没有一丝颤抖,不可避免的也溅了一身。
“祖楠是妖怪,没错。这个妖怪让楠村富裕了千年。”
一刀,
“你们中的许多人,昨天才靠这妖怪捡回一条命。”
又一刀,
“看看我,再看看你们自己的脸。我们心中住着的都是恶鬼。”
村民们彼此相望,满是血污的嘴脸,可怖戾气的面相,“叮咚”工具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血纹祖楠最终没能撑住,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尘土。
贾老头捡起一支火把,高呼一声“老伙计”,为它送上了最后一程。
从渺小的火星,最后变作熊熊大火,烈焰直冲云霄,世上再无血纹祖楠。
这一把火仿佛烧去了楠村人的精气神,他们没有任何言语,默默地退出贾府庭院。
贾老一口气卸出,直直仰倒在地,欲哭却已无泪。
厢房内的客商们被外边的异常吸引,纷纷开窗探头观看,也不知他们看着价值连城的宝贝在烈焰中化为飞灰是何感受。
郑青田差人在庭院中央挖个大坑,吴鑫帮着将祖楠的残枝灰烬收拢掩埋好,用去了大半日。
夜色渐浓,郑青田收集了每位老板的口供,还有出入行程,发觉并无异样,决定明天就将他们放了。
一列仆役十多号人端着食盒,来给厢房内的诸位老板送饭。
闹腾一日,才稍稍平静的贾府庭院再度传出尖叫,此起彼伏。
吴鑫奔入一屋,不禁倒吸口凉气。这个不久前还脑满肠肥的胖子,现在只剩了皮包骨架,甚至皮表还温着。
厢房内的地上留下个深不见底的地洞,比巨象石甲挖的小一些,神似楠木园发现的。
七八个人在眼皮子底下同时遭难,吓得余下人等不顾一切冲出贾府,逃离楠村。
看着周万四的背影没入黑夜中,吴鑫眼皮直跳,他来到李夫人的房间,她正在房中,安然无恙。
祖楠已死,不明的妖物仍在肆意杀戮,而“该死”的李夫人依然活着。
他不禁回忆起贾老头在祖楠跟前提及的秘密,全都是谎言。他一定知道,并且在包庇着什么。
不管吴鑫如何追问,贾老始终不肯开口。
万般无奈下,他追着周万四回到赤岩镇上,其他人已无暇顾及。
“砰!”在周府的大门口吃了闭门羹,守门的小厮笑脸拒人。
“周老板,周万四。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你们这群人都活不过今晚。开门!”
周天一听到吴鑫的声音,蹦跳着想去开门,被周万四前所未有的恐怖眼神吓退。
叫唤了许久,不见人应门,他背靠着朱漆大门瘫坐下来。
一阵恍惚,竟打盹睡了过去。
【先生,妖怪先生。】
呓语一般的声音,吴鑫抬头看见道小小的背影,穿着血红色的衣装,扎着双马尾,一摇一晃的。自己也没在赤岩周府的门口,不知出现在了何处。
【双儿是你嘛?双儿你在哪,我很想你。】
【先生,双儿是来向您辞行的。双儿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他奋力向那道娇小背影靠拢,可两人之间永远都是这么段距离。
跑累了,吴鑫仰望夜空,只能看到圆形的一隅,就像在井底观望一样。月亮并不圆润,多出一道锯齿状缺口。
他还想再追,感觉肩上多了份劲道。
“吴先生,醒醒。”
吴鑫瞬时清醒过来,身边是周府的小厮,他的手正搭靠着自己。
“先生,周老板请你进去。这边请!”
这个周胖子终于还是妥协了,不过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双儿,破井。
周万四正疯狂地望自己嘴里灌酒,脸上刚涌上一阵赤红的醉意,紧接着又被一阵煞白取代。
“这么怕死,何必死撑。”
“吴,吴先生,”周万四痛苦地揪着头发,“我不想死,不想死。都怪韦利图那吸血鬼和贾政经这蠢蛋。钱没挣着,现在连命都要丢。”
吴鑫捏了筷子为他夹口菜,说道:“别光喝酒啊,也吃口菜。慢慢说。”
“楠村要弄楠木节,今年大伙生意都一般。韦利图就想搞一手,我就为他们和贾政经接了头。”
“我们赌得很大,贾政经欠我们一大笔钱,还不起那种。他带我们去荒山看点东西,用宝贝抵偿。那日下午,我们在山脚遇到过一群孩子。”
“什么山,什么宝贝?”
周万四摇摇头:“我们没有看到,所以韦利图很生气,要用贾府的那棵老树抵债。至于荒山,上面有个破庙,还有个~”
“井?”
“对,还带了个破口,我记得。”
“接着说!”
就在这时,对面厢房传出周天一的尖叫,是周万四夫人的房间。
周老板急急想起身,吴鑫示意他稳住,由自己去解决。
还未离开几步,身后穿来一声闷响。不好,赶忙回到周万四房间,里边已空无一人,地上好大一个窟窿。
周天一跑到庭院内大呼小叫:“父亲父亲,地震了,地裂开了,快跑。”
吴鑫手扶额头,什么样的妖怪竟能追到这里。
这时屋顶飘落下一道身影,英俊不凡,是练云霄。
他摇摇头,
“太快了,只看到些藤蔓,没来得及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