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芳被杀是民国年间的大案,其诱因是施从滨被杀。长期以来,为父报仇的施剑翘被神话般渲染,加以蒋介石、冯玉祥、李烈钧亦身影闪现,以致该事件迷雾重重。
当初,施从滨部撤出蚌埠后,仍在蚌埠以北坐着铁甲车督战,希图挽救失败的局面。不料谢鸿勋所属师上官云相团长,已率兵绕到固镇桥以北,把铁轨拆掉,断绝了施军的归路。固镇以南卢香亭师马葆珩团,趁消灭白俄军的余威,向施军猛攻。此时施军遭到孙军腹背夹击,感到孤军被围,形势紧急,就下令铁甲车开足马力向北速进。铁甲车到固镇桥时,施从滨见长达一里的铁桥面上,挤满了向北逃窜的自己部队,他不忍在自己部队的身上碾过去,又命铁甲车往南开。没有开出十几里远,见大部孙军冲杀前来,又急命铁甲车往北行驶。到固镇桥时桥面仍是挤满着部队,争先恐后向北逃窜。此时由北向南截击的上官云相团正包围张军缴械,固镇以南的马葆珩团,又已紧追前来。在生死关头,施不顾部下将士的生命,命铁甲车开足马力,在自己部队身上冲过桥去,桥上1000多人立刻化成肉饼血浆,冲下河去的也不计其数。当时血肉横飞的惨状以及惊叫惨呼之声,真是无法形容。还有许多带着上校、中校肩章的军官的下肢已经被碾掉,但还能说话,要求过桥官兵快给他一枪,免得痛苦。孙军随军文职人员等过桥时,目睹此种满桥血肉狼藉的情况,都吓得不敢过桥,有的竟痛哭失声。
施从滨冲过固镇桥后,满以为可逃过此大劫难,哪知铁轨已经被拆掉,铁甲车立即倾倒路旁,他和随从人员全部被俘。
施从滨被孙部俘获时,已是须发皆白的七十高龄老人,着陆军上将服装,他还很自然地对孙军说:“你们辛苦了。”
当时由谢鸿勋派一名营长把他送往蚌埠总司令部(谢还写了一个报告给孙传芳,并要求优待施从滨)。施见孙传芳时还行了军礼。孙在烟床上动也没动,便笑着说:“施老,你好,你不是来当安徽督办吗?你马上去上任吧!”
于是孙就命人把施拖出去枪杀了。
事后孙部里许多军官,都对孙擅杀战俘表示不满。据孙自己对亲信说,他杀施是给邓如琢、陈调元等一个眼色看。内部将领都认为此次战争,是出人意料地顺利,很轻易地就占领了上海、江苏、安徽,致使孙传芳得意忘形,儿戏般地枪杀了施从滨。
杨文恺所著的《孙传芳反奉联奉始末》对孙传芳杀施从滨的记载是这样的:
孙传芳命令卫队团长李宝章将施从滨押解到蚌埠,交军法处长陈锡璋审讯。施直认不讳,孙传芳决定立即斩决。时已午夜,幕僚杨文恺对孙说:
“我们打内战,对待俘虏不宜杀戮,不如把施押送南京监禁。”
孙不听,拍着桌子对杨说:
“你我要是被他们俘虏,还不是被杀吗?!”
杨又劝孙冷静考虑,不可操之过急。并言道:
“杀也可以,何必今夜,明天再问一次,杀也不迟。”
孙声色俱厉地说:
“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呢?”
杨见孙主意已定,难以挽回,无语而退。孙即命令李宝章把施从滨由军法处押出来。施亦自知必死,他说:“就在这里执行吧。”
李宝章终于把施押到车站南边的旷野,执行斩决,身首分在两处掩埋。
杨文恺的记载可以作为孙传芳杀施从滨的情节补充。
李藻麟著《我的北洋军旅生涯》记载,称施从滨被杀另有隐情:
当时传说,施被俘后,孙传芳立即电告吴佩孚,吴回电就地枪决,施遂被害。吴之杀施,缘于第二次直奉战争。当直奉两军正在山海关一带酣战不已时,冯玉祥突然倒戈,致使吴佩孚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绝境。其时,直军在江苏尚有六个旅的兵力,吴佩孚把起死回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部分兵力上。他打算利用津浦路把六个旅迅速运至京津前线,同冯玉祥国民军决一雌雄,但唯一的顾虑就是怕山东方面破坏铁路,阻挡直军北上。不料山东果然表示反对直军假道山东,一线希望终成泡影。吴佩孚手无援兵,一筹莫展,最后不得不将大军弃置于山海关,只身乘船离津南下,致使直军全线崩溃,一败涂地。山东方面之所以坚决反吴,据说施从滨主张最力。因此,吴将施恨之入骨,遂有杀施之举。此说系奉方当时猜测谣传之词,并无实在根据,姑且志之,尚有待知情者揭露事实真相。存之。
孙传芳杀害施从滨,过于狂妄,他万万没有想到,10年后,当他放下屠刀念经唱佛时,施家后人施谷兰改名施剑翘,为报父仇,也将他杀了。
施剑翘是施从滨从他哥哥施从云那里过继来的。施从滨被孙传芳枪杀后,尸首被分解,暴尸三日,悬首七日!施从滨的被杀,激怒了施剑翘,她立志为父报仇。
起初,施剑翘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她的堂兄施中诚及几位弟弟身上。施中诚早年丧父,是由施从滨夫妇抚养成人的。施从滨被杀时,他刚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施剑翘很有心计,她知道,要报仇就得让施中诚和几个弟弟到军队中去当军官,手中有了军权,就好办了。施中诚刚好毕业,施剑翘立即带他去见张宗昌。张宗昌是施从滨的上司。在施剑翘的恳求之下,张给了施中诚一个团长职位,并出资送施剑翘的几位弟弟去日本士官学校学习,为杀孙传芳准备条件。转眼几年过去了,施中诚当上了烟台警备司令。但是,其人只顾吃喝玩乐,将报仇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施剑翘多次劝说无效,十分痛心。恰巧,这个时候,施剑翘认识了阎锡山的中校参谋施靖公。施靖公得知施剑翘的事情后,主动表示要帮施剑翘报仇。报仇心切的施剑翘信以为真,便以身相许。然而,施靖公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施剑翘,报仇之事不过是说说而已。施靖公得到施剑翘后,就一反原来的态度,再也不提报仇的事了。
两次依赖别人为父报仇,两次失败被人欺骗。施剑翘最终下定了决心,要亲自为父报仇。
施剑翘并不认识孙传芳,而且也只是听说他在天津。因此,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孙传芳。孙传芳一生作恶多端,而且又经常进行不可告人的勾当。因此,其行动格外隐蔽,从不肯轻易露面。施剑翘要找到孙传芳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经过多番的查找,施剑翘弄清了孙的住处和相貌。
一天,施剑翘在孙宅门口摆了个小摊,想在孙走出大门时开枪射击。可是,她刚坐下,两个看门的卫兵就把她赶走了。以后的几个月里,施剑翘一直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很快就到了施从滨被杀十周年的忌日,焦躁苦闷的施剑翘来到日租界的观音寺,给亡父烧纸念经。当班的和尚念完经后便要下楼休息,施剑翘却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当班和尚觉得奇怪,便劝道:“女施主,你已为亡灵烧纸诵经,为何还这般伤心?”
施剑翘抽泣着说:“烧纸念经不过是尽儿女一点儿心意罢了,其实还不是迷信吗!”
和尚有点儿不快,说:“女施主,这就错了,如果是迷信,那靳云鹏、孙传芳这些名人,不也信佛吗?”
一听到孙传芳3个字,施剑翘停止抽泣,装作不信。上前问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贫僧怎会欺骗施主?前年,他们两人在东南角租了块地,创了个佛教居士林。靳云鹏是林长,孙传芳是理事长。”
和尚越说越来劲儿。施剑翘无意中得知了孙传芳的行踪,大喜过望。于是,她化名为董慧也加入了这个居士林。
这个当班和尚无意中的一句话,为苦寻复仇的施剑翘带来了机会,也给孙传芳带来了杀身之祸,可谓是天意难逃。
1933年,靳云鹏联合孙传芳出头,向天津市富绅李颂臣说妥,将坐落在东南城角草厂庵的清修禅院(原为李氏宗祠),改名为天津佛教居士林,由靳任林长,孙任副林长。新居士林成立之后,规定每星期日居士们来林念经,由富明法师主讲。靳云鹏、孙传芳这两个曾经显赫一时的人物亲自领拜,在佛教居士中产生了很大的号召力,辗转相告,信徒纷纷而来,陆续参加活动的多达3000多人。
1935年11月13日正是讲经日,靳云鹏与孙传芳皆应到林领拜。这一天下雨,孙传芳的妻子不愿孙冒雨外出,曾一再劝阻,但孙事前与靳云鹏约好在林会面,所以冒雨赶来,靳却反而因雨爽约未到。居士林的男女居士们在礼佛听讲时,是男东女西分坐的,男居士行列之首座是靳云鹏,女居士行列之首座是孙传芳。主讲人富明法师坐在正中座上,面对男女居士讲经说法。
下午,在天津草厂庵清修禅院的大殿佛堂里,居士林的男女居士们正襟危坐,参禅听经。大殿之上,孙传芳身披和尚们常穿的黑海青,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讲解。
施剑翘事先打听明白,做好了准备。她原以为孙传芳可能因为雨天不去听经了,便空手前往观察,果然未见孙到来。后来她正与别人谈话时,忽然见孙身披袈裟走进佛堂入座。施剑翘租了一辆小汽车赶回家,取出手枪、传单等物,返回居士林。她本来坐在后面,离孙较远,于是故意提高声音说:“后面的炉子烤得我太热了。”
一位居士说:“你不会到前一排去吗?”
她答应一声:“好!”
施剑翘上前几步,就到了孙传芳的右后方。她掏出手枪,照准孙传芳的耳后打了一枪。孙立即倒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她又向孙的后脑和背后打了两枪,脑浆已流出来。施剑翘打完三枪,从大衣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几十张卡片。那时,大殿里的人都慌忙四下乱跑,她把卡片撒在院子里,并且大声说:“我是施剑翘,为父报仇,打死孙传芳,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任何人。你们可以带我到警察局去自首!”
当时,和尚和居士们都吓得发抖,无人应声。施剑翘自己到电话室打电话给警察局。警察来后,她告之孙传芳是她打死的,并掏出手枪交给警察,要求带自己去自首。
施剑翘被带到警察局,经过简单讯问,次日转到法院,拘留在看守所。初审承认她是自首,判有期徒刑10年;二审鉴于她是为父报仇,情有可悯,改判有期徒刑7年;三审维持二审原判。
施剑翘被关进监狱后,曾受到典狱长虐待,不许和家属见面。施连翘感冒,病了,监狱里的医生、看守主任和她自己一连写了3张呈文,请求让她享受病人的待遇,典狱长不许。施剑翘气极了,写了一封信,请她的律师胡学骞来会见她,要求把她的呈文转交法院。过了几天,法院院长邓哲熙亲自到监狱看她。她向邓面陈在监狱里受虐待的情况,请求对她的生命安全予以注意。邓说,你安心养病,我们会处理好这里的问题的。又过了些天,在冯玉祥等人的活动下,南京政府鉴于全国舆论对施剑翘的同情和支持,于1936年10月14日对她做出特赦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