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地说,王莽是个导演,而且是一个有着强烈表演欲的导演。但他总觉得做导演不过瘾,不如亲自粉墨登场的好。因此,他上演了一出由他精心策划,并由他自己担当主角,既荒诞又真实,既让人瞠目结舌又不得不拍案称奇,虽令时人世人后人切齿,主人公却乐此不疲地新编历史剧。
王莽的发迹,并不是因为他如何有能耐,而是在于他的外戚身份。当然不可否认他有一套,但是天下有一套的多了,为什么偏偏王莽脱颖而出呢?那个时候不时兴机会均等,什么事情都是捷足者先登。所谓的捷足者,就是对有官方背景的人而言的。正当其时的王氏外戚集团是王莽崛起的决定性力量。
王莽的曾祖父叫王贺,是个德高望重的人,而他的儿子王禁,也就是王莽的祖父,却不拘小节,好酒及色,这个人突出的特点就是生育能力强,生养了4个闺女8个儿子。王莽的父亲王曼在8个儿子中排行老二,由于过世较早,只留下王莽和寡母相依为命。
王莽的姑母是王政君,她做过皇后,还做过太后、太皇太后,王莽的政治生命和资本全系于她一身。要是没有王政君在,要是她没有做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要是她没有倚重提拔王莽,要是她早一点儿看清王莽的真面目,也许王莽什么事也做不成,王莽也不会滋生篡位的野心。
可是历史不能假设,正如人生不能重来一样,王莽不仅做了,而且做得轰轰烈烈,尽管背负了千古的骂名。
王莽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作秀高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天这些作秀的人,到了王莽面前,徒子徒孙都算不上。王莽之高就高在,于西汉末年那样的不容易作秀的时代,硬是做出了一场轰轰烈烈、旷世罕见、空前绝后的真人秀。
汉代以孝治天下,为了突出“孝”的概念,每个皇帝的庙号里都要有一个“孝”字,如孝文帝、孝景帝、孝武帝等等。孝也是儒家的核心概念之一,由其衍生或与其相关的忠、仁、谦、恭、顺等概念在古代左右人的思想至为深刻。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尤为如此。这就是王莽生活的时代的社会大环境。要想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制造舆论,作秀炒作,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要深谙社会大环境的特性,做到投其所好。
王莽是个人才,这种事不用学就会,无师自通。社会不是推崇儒家和孝道吗?好,我王莽就做给你们看。而且王莽做事总是从长计议,平时的蝇头小利他是不看在眼里的。他做的每件事,他作的每场秀,都不是单独成立的,而是为了一个总的目的。而这个总目的,随着王政君对他倚重程度的加深,不断地提高、加码,最后竟要取代汉家江山。
王莽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其他叔伯兄弟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少年时代的王莽守着寡居的母亲过活,远离了骄奢淫逸,使他养成了好学深思的品行,这一点很重要,是他日后崛起的先决性条件。他忘却了声色犬马,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研究儒家典籍上,与一大批儒生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这些事情在他的叔伯兄弟们看来,王莽就是一个另类,我们王家需要那么做吗?可是,在他们大不以为然的同时,王莽逐渐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人脉,也赢得了谦恭折节的美名。王莽从小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应该怎么努力,而不想做一个浑浑噩噩的糊涂虫。
阳朔三年,王莽的伯父王凤病重,王莽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作秀。他日夜随侍左右,亲尝汤药,忙得连洗手洗脸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蓬头垢面,几个月衣不解带,生怕由于自己的疏忽导致伯父病情加重。王凤的亲生儿子都做不来这些,因此王凤大受感动,弥留之际,将侄儿王莽和外甥淳于长一起托付给元后王政君和汉成帝刘骜。
绥和元年,王莽38岁,他如意地登上了大司马大将军的宝座,在他一生的政治生涯中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从此,他迈进了权力中枢区,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造成重要的影响。
然而这只是一小步,王莽的心思不在于此,而是有着更加长远的目标。
元寿二年,荒唐而短命的哀帝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行程。他和成帝一样,没有留下子嗣,傅、丁两太后先他一年死去,年迈但健康的元后王政君不得不再次出山收拾残局。王政君也看出这是王氏再起的好机会,于是命使者召回王莽,让他统筹为哀帝治丧诸事宜,趁机将军国大权再次授予王莽。王莽在沉寂3年后,终于又重新站在了政治舞台上,这次他可要好好地露一手。
王莽重新执掌政权后,办了四件大事,即逼死董贤、迎立幼主、排除异己和谋求国丈。这四件事为其篡位做足了准备。其野心昭昭,路人尽知,只有王莽自己半遮半掩,不断作秀,折腾个没完。
通过以上种种行为,王莽把大汉的权柄牢牢地操于己手。
王莽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导演,由他导演的连续剧离奇不断,高潮迭起。按理说,以现在手中无异于皇帝的权力,王莽应该收手了。可是不行,王莽不喊停,谁也甭想停止。
王莽阳的一套标榜儒学,可阴的一套却向往法家的极权主义。权力的独木桥上怎么能容得下两个人呢?深谙此道的王莽,毫不心软地向孱弱的平帝施展了阴谋诡计。他的目的已经变得很纯粹,那就是唯我独尊,不管是谁,只要是妨碍他向至高点攀爬,他就会除之而后快。
14岁的平帝染病,无疑又刺激了王莽蠢蠢欲动的野心。王莽认为平帝总会长大,如果将来一旦亲政,自己的权力就会被收回,做皇帝的梦想就会破碎,这是王莽无论如何也不想见到的结局。于是,他下定决心要把平帝摆平。
他的手段还是老一套,玩阴阳两面手。一方面在平帝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痛心疾首,甚至想代替平帝去死;另一方面,于花椒酒中下毒,在腊八节这一天,由他亲自进献给平帝喝。平帝饮了岳父这杯酒,五脏六腑如同蚁咬,没折腾多久便一命呜呼。王莽故作悲戚,放声痛哭,如丧考妣。
当王莽的权力一天比一天显赫的时候,全国各地反抗的声音已如潮涌,王莽的种种倒行逆施、种种的忤逆阴险,不断地激起民愤。天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可王莽却在不归路上乐此不疲。
王莽飘飘然,觉得自己离皇帝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他要再努努力,只需再用那么一点儿心思,皇帝的宝座就非他莫属。
王莽是以儒学起家的,而儒学自从董仲舒改版以后,已变得有点儿荒诞不经了,其中有“天人感应”一说更加离奇。所谓的天人感应,就是说自然现象的发生不是孤立的,而是有所预示。由天人感应衍生的符瑞学说,更是主张一种不常见的自然现象或社会现象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现实政治的反映,昭示天意,预卜吉凶,代表着潮流的走势和趋向。
王莽穷治典籍,对于符瑞一说了如指掌。他深切地知道老百姓信这个,比孔老夫子的话还好使。于是,为了取汉而代之,王莽要在符瑞上大做文章。之所以说王莽是个好导演,因为他会运用适当的工具,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工具,且运用的娴熟程度,出乎人们的意料。
将符瑞作为一种重要的政治手段,靠符瑞登上皇帝之位,又在符瑞的泛滥中沉沦,最终被符瑞所累走向灭亡,这就是王莽余下生命的轨迹。后来,在符瑞的帮助下,王莽决心马上代汉立新。
公元9年,得到玉玺的王莽举行登基大典,建国号为“新”,改年号为“始建国”。自此王莽由幕后走到台前,粉墨登场了。
西汉灭亡了。西汉的灭亡是在所难免的历史趋势,那是由长期积累的社会矛盾决定的。王莽篡汉建新只是西汉灭亡协奏曲中的一个变奏,王莽借此成功地实现了从导演到演员的转换。
新朝建立后,王莽心中窃喜不已。但是他不曾想到,他虽代替汉朝建立了新朝,可西汉末年积重难返的烂摊子,他不得不面对承担。他本以为得了大便宜,却没想到使汉朝皇帝一筹莫展的时局,现在轮到他挨了。
王莽终于当上了皇帝,为了这一天,王莽做了许多他本不愿做的事情,说了许多他本不愿说的话。王莽的阴谋实现了,尽管遭到了元后的诅咒,尽管自知无力收拾残局,可王莽依然我行我素。
在这场篡汉的好戏中,王莽是不得人心的。他的高超的骗人伎俩,于残破的时局丝毫无补,只不过赚足了当世以及后世的骂名。王莽的篡汉使西汉避免亡于浩荡的农民起义,而他所建立的新朝却不能幸免于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