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比不得寻常百姓,扎营之后,外围会有暗哨,内里会有小队巡夜。
夜里轮班入睡之前,两个百户还专门清点过麾下士卒,连每人携带的装备与粮食都点了一遍。
这种情况下,很难发生有人溜号的情况。
至于说睡在帐篷里的士卒被猛兽悄无声息地拖走,那更是没可能。
这次保护着陈长安与吕渭臣两人前往断南崖的士卒,都是北蟒关上的百战老卒,不仅没有溜号的可能性,更不可能被猛兽悄无声息地拖走。
更不要说五人帐篷里,还睡着另外四个人。
就这样的情况下,后脑纯平如烫斗的孔老二还是消失了。
帐篷里的被窝还略微拱起,似乎片刻之前还有个人在里面躺着,片刻之后,这个人就从被窝里溜了出去,留下了睡过人的痕迹。
吕渭臣率先进那帐篷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被惊醒的陈长安听闻这件事后,也是感到难以置信,因为从前的北蟒山里并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于是,他专门跟去看了。
在吕渭臣没有找出异样的时候,陈长安就已经看到了帐篷油布上的一个小孔。
针眼大小,透过了些许晨光,很容易被人忽略掉。
但是陈长安却盯着那小孔有些出神。
“你发现问题了?”吕渭臣看到他的模样后,开口问道。
陈长安从帐篷外折回一根枯草,将其从小孔之中穿了过去,然后仔细摩擦了下油布边缘。
再拿回来之际,枯草上已经有了条墨线。
“墨魇?”他满心疑惑,不自觉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吕渭臣也听闻过北蟒山之中的墨魇之名,但是那恐怖的存在不会仅仅局限在帐篷之中啊,更不会将人的身体都带走……它可从来都只带走生灵的七魂六魄。
“你确定吗?”他开口问道。
陈长安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小心吹燃之后,将那根枯草放到了火焰之上。
枯草并没有立即被点燃,而是散发出了阵阵白眼,如一枝香那样慢慢燃了过去。
帐篷之中也随即充满了甜腻的香气,似乎有人刚在其中点燃了什么香料。
“这就是墨魇。”闻到那熟悉的味道后,陈长安肯定地答道,然后将手里的枯草扔出了帐篷,并屏住呼吸走到了外面。“不用担心,我只是闻不惯这个香味。”
看到士卒们脸上露出惊恐之后,他只得再度开口安抚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他看向了吕渭臣。
“老仙师,昨夜你可曾发现什么异样吗?”他昨晚实际睡得还不错,所以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
周围别说猛兽了,连山里颇为厉害的几种虫子都没出现过。
吕渭臣摇了摇头,叹息了声。“这北蟒山里的诡秘事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这墨魇并不会随时出现,我们这路途上能遇到两三次也算极致了。”听到这话后,陈长安犹豫了下,见众人脸色都不太好,于是很诚恳地解释了起来。
结果,他不解释还好,解释完了之后,士卒们脸色都青了。
这才遇到第一次,孔老二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来两次,那又要多少人变得无影无踪呢。
“陈公子,请问这人被墨魇所害后,就完全没办法救出了吗?”犹豫再三后,队伍里的百户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陈长安想了想,尽量用了对方能听懂的词语解释道:“我个人相信每件东西,每个人都不会凭空消失……他只是以另外的方式存在了。”
“等诛灵金阵的阵眼后,也许我们就知道墨魇这东西是什么了。只有知道了它是什么,我们才有可能拯救同袍。”
他的语气很诚恳,而且也很和善,更将失踪的孔老二说成了同袍。
于是,不少北蟒关上的悍卒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也柔和了不少,不再把他当成山中野民了。
这样的悍卒占了军中三分之一,所以陈长安并不觉得自己能因此占多少便宜。
除非,真正能解开诛灵金阵之谜,然后把消失的人找回来。
“收拾好营地,继续出发吧。”等到在周边两三里巡查的小队无果而回后,吕渭臣吩咐众人道。
虽然刚出发首夜就丢失了一个人,但是这些手持大戟的士卒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仅仅是难过了瞬息后,就整队完毕重新上路了。
“陈长安,你是不是有些话没说?”走出几里地之后,看士卒们似乎已经不再关心丢失的同袍了,牵着青骢马的吕渭臣悄声问身边同行的陈长安道。
陈长安今日并没有骑马,因为山中植被过于茂密,骑马的时候,总有枝丫打到脸上,让他有些苦不堪言。
所以,他准备等走到清溪走廊后才继续骑马。
“不能说。”陈长安轻声说道,回头看了下身后两米远的士卒队伍,面带忧愁。“我担心他们受不了这折磨。”
“以前墨魇是挑没有反抗之力的人来下手,采取了将生灵笼罩其中的方式。”
“昨晚孔老二失踪这件事情却完全不同,这墨魇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直接吞掉生灵。”
“这样的方式让它们的速度更快了,也让我怀疑……这山中最为恐怖的存在也有灵智了。”
他小声的说着,吕渭臣安静地听着,只是后者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你可知道这墨魇从何而来?”沉默地思索了许久后,吕渭臣开口问道。
陈长安甩了两个眼白给他,十分不满地说道:“我要知道,还会给你解释这么多?按照我的性格,直接带着人操着刀子就去当面硬刚了,好吧?”
“当面硬刚这个说法很好,很有北蟒守军的风格。”吕渭臣不愿意承认自己多心了,于是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陈长安啐了口在地上,用手中长刀劈断了身前挡路的两根灌木。“老仙师真是会做人……这尚武之气,何曾轮到大瑞了?北蛮还没亡多少年呢。”
“你真是北蛮后人?”吕渭臣面色微变,压抑着声音问道。
陈长安并没有回答,而是站在山梁上,远眺着不远处的清溪走廊,在长着丰盛水草的平坦岸边上,数十只毛皮黄黑的野羊在啃着草。
暗想走快点,天黑前能围住这这几十只羊的话,晚上就有烤羊吃了。
于是,他想翻身上马,并催促众人加快脚步,正要行动之际,又觉得有些异样。
坐在马背上,陈长安远远看着那群黄点样的野羊,心里生出了些许不安……它们似乎并没有动,好像在岸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