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折损惨重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伏龙山,惊得十二峰云层低垂。
伏龙山宗主本想亲自带人前往睦州,压不住吕渭臣的师父那口怒气,最终也只得让他们峰内自行处置。
因为吕渭臣逃出枯井的时候,身体也受到的重创。
所以,他师父带着更多同门到来之时,并没有让他跟随着再次下井。
这也成了吕渭臣最为痛心的地方,因为师父领着师弟们下井之后,最终竟然又只有一个人出来了。
这次是小师弟,依然是靠着“百尺近”这门功法。
但是,这次挡在后面断后之人,就是他们无比尊敬的师父了。
小师弟身受重伤,带出了一个人皮卷与师父的遗言。
师父让他回报伏龙山,注意北蛮旧地的情形,同时将从邪祟身上剥下的皮卷带回山中。
那皮卷上所绘就是北蟒山中的诛灵金阵图,只是因为过于残破的缘故,并没有清楚地标识出来,最后只得依赖诸峰峰首才大致推算出了阵眼所在。
而那之后,伏龙山也开始协助大瑞边军守护起了北蟒关。
这些旧事外人并不知道,所以在陈长安对皮卷真实性产生怀疑的时候,吕渭臣很是不满。
只是,他很快就无言以对了。
因为这位伏龙山老仙师耳朵里钻进这么句话:“在我熟悉的计策里,有一条名为死间。”
“看老仙师的样子,似乎这皮卷的得来极为不易,甚至搭上过许多同门性命……只是这样的大阵秘密,还能轻易流落到北蟒关以南,老仙师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陈长安轻飘飘的几句话,如雷霆般在吕渭臣心中炸响。
“妖邪用性命来引诱我们,且还是巨妖的性命?”吕渭臣怒睁着双眼,盯着陈长安。
陈长安似乎很难生气,更很少让怒火冲进心房,被他这么盯着时候,表情平静得根本不想十几岁的少年,更像个巨峰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国将军。
“如果这诛灵金阵后面藏着天大的秘密,我想那巨妖就认为自己的性命不重要了。”他接着说道。
“只是我确实猜不透,为什么在有了这诛灵金阵的情况下,妖邪还是南下,让伏龙山知晓这金阵的秘密。”
“它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开。”
按照现在兽潮涌动的方向来看,这些妖兽必然是图谋南下。
所以,陈长安觉得这逻辑上本身就存在着问题,让人很难琢磨明白。
听了这些话后,吕渭臣也开始怀疑起了伏龙山中的决意,因为确实有陈长安所说的这种可能。
“我还是想去断南崖看看,替南方七国,也替老仙师已故的同门们……也是为了我们自己。”陈长安躬身向吕渭臣施了一礼。
伏龙山在世间的名声很好,哪怕手段过于毒辣,但骨子里始终还是只想着苍生太平。
所以,吕渭臣受得起他这礼。
“罢了,不管过往如何,我们也只能解决眼前的事情为上策了。”吕渭臣开口说道。“青衣,点出两百人,送这位小兄弟一程吧。”
裘青衣抱拳应了,侧身唤过个小卒,吩咐了两句后,那小卒翻身上马就跑回了城关里。
没过多少时间,就听见马蹄声伴随着城关上的鼓声响起,两百重甲骑兵旋风样冲到了众人身前,然后勒马收蹄,巨蛇般静默在驿道中央。
“老仙师,我……”裘青衣还想说话。
吕渭臣却摇了摇头,转身对轿子方向看了眼,说道:“小童,你看好家。”
然后,他转身看向了陈长安。“老道陪你走这一遭,如果真如你所料,然后又能为这北蟒关稳住阵眼。那老道就亲自为你作保,让你能带着这些少年南下。”
“如果你有意,更可入我伏龙山。”
他说得极为诚恳,且入伏龙山当弟子本就是天下无数修行者的梦想,对陈长安等人的诱惑可不算小了。
要知道这千年时间里,伏龙山上羽化为云中金仙的道君就有三位,着实让世间诸多宗门大派羡慕,都说伏龙山是这世上难得的修炼宝地。
陈长安知道他不会随意许诺,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兴奋,只是点了点头,开口却让吕渭臣觉得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等能活着回来时再说吧。”
说完之后,他转身回了窝棚之中,吩咐南稚开始烧水做起了饭来。
吕渭臣也并不多言,跟着就钻进了窝棚里,自来熟地坐到了火塘边,又招呼裘青衣也跟着进来。
驿道上的铁骑们见此,也在百户的招呼下,翻身下马,埋锅造饭。
众人再不谈论北上的话题,反倒像是要在原地埋锅做饭,顺带品品这北蟒山中的景色了。
“陈长安,你让我很震惊。”在看着瓦罐里肉汤发出噗噗响声的时候,裘青衣颇为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陈长安将手里的枯枝放进了火堆里,小心控制着火堆,抬头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想理会这等废话。
然后,又起身从架子上取了十几朵蘑菇,小心地放进了瓦罐里。
干蘑菇并不需要浸泡,放到肉汤里慢慢炖软后,更能吸收肉香,也能让自身鲜美尽量释放进汤里。
“两位都是前辈。”操持了大半天后,陈长安终于在肉汤要熟时开了口。“这顿饭就算二两银子吧,等会儿记得给小稚。”
早就愤懑不平的南稚听了后,终于满意了,还以为自家公子傻了呢,让人白白蹭吃蹭喝。
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要紧事的裘青衣两人眉头微皱,差点没有接上话来。
眼看着南稚要将草籽粉揉成的饼子放进肉汤时,裘青衣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东西怕是吃不习惯。
“来人,给南稚姑娘送袋白面来。”他亲自下令道。
城关上的细粮也并不多,裘青衣平日里也多吃粗粮,眼下为了让陈长安放心,更怀着中戏谑的心态,所以让人去城关里取来了袋面粉。
南稚对付白面并不像北蟒野民,掺水和面,有条不紊的模样儿,像从小接触这些东西的贵人家丫头……但是,那双手又白净得不像个下人。
“做这些活儿,肌肤还如此细嫩,也是少见。”裘青衣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了那双手。
陈长安抬眼看了下他,答道:“女人又不需要到山中讨吃食,细嫩点有什么奇怪的。”
“可惜了。”裘青衣并没有同意他的观点,而是叹息起了南稚那张脸。“怎么就把脸给伤成这样了呢?”
南稚已经和好了面,边将面扯成皮儿放进汤里,边答道:“遇到禽兽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