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你站着做什么快坐啊,都还和以前一样别拘谨啊。”古妈妈端着从厨房里刚洗好的水果走出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将水果放在茶几上后便又匆忙的赶去厨房,临走前,她还不忘嗔怪地数落奈曼一句,“你怎么不招呼你姐姐坐下啊?”
那模样我便已了然,她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名为亲情东西,是那种,经过时间所慢慢沉淀下的不可斩断的亲情。然后,奈曼便一下直起了身子,亲切的喊道:“姐姐,你坐啊。”
我苦笑一声,真的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我走过去,坐在了奈曼的旁边,她将果盘里的苹果拿过一个,递到我手里,我不着痕迹的接过,上面残留的水珠划过手心,在这深秋里,有些冰凉。
她亲昵地凑到我跟前,挽过我的手,将脑袋枕在我的肩上。“姐姐,你为什么没有来看过我呢?”
她轻缓平淡的语气好似只是在同我谈论天气这样寻常的话题,我手中的苹果脱离掌控,向下掉去,砸过茶几,发出一阵响声后落在了地上。
在厨房帮忙的古莫,闻声出来看时,只看见相处和睦的我们,便又转回身去冲厨房里询问情况的古妈妈说了声,没事。
我僵硬了身子坐在那里,面前电视机的亮光忽明忽暗的在脸上闪烁着。
奈曼丝毫未觉般,倚在我身上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我天天望着窗外,那些形形色色走过的人流,我多希望你能出现在那些人流中,我一直等待着。可是,你却一次都没来过,一次都没有,我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你知道那种日日等夜夜都在期盼的心情吗?”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问出了我一直想要忽略和逃避的事实,她甚至抓过我的手放进她的衣服里,放在腹部上。
于是,那条突兀丑陋,如同蚯蚓般的伤痕仿佛将我心中的罪恶感实体化的展现在我眼前,永远的刻印在她那光滑洁白的肌肤上,从我手心处传来,引来我一阵轻颤。
眼睛里溢满的泪水差点便夺眶而出,我一下便抱住了她,紧紧的抱着她,尤如抱着当时满身鲜血的她。
她并不反抗的任由我抱着,尽管,我收紧的双臂差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却张大了嘴开心又满足的笑着。
夜里,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遮阳的深色窗帘极其微弱的照了进来,公公和古爸爸对弈的声音还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
在这样相拥而眠的夜晚里,周围微弱的月光如同一道时空隧道般,仿佛将我们带到了以前。
于是,恍惚间,我朝着她的方向微侧过脑袋,不知不觉的像以往那样问道:“奈曼,你会时常想起婆婆吗?”
她依旧翻过身来,没有再祈求地看着我,她只是淡淡地说:“姐姐,你一定不要放过自己,放过我啊,无论多久,我们注定是要牵连一生的啊。”然后,她便冲我笑,在黑夜里,笑靥如花。
这样的她让我感到无比陌生,却也无奈。我说:“奈曼,你还是原来的你吗?”
她笑着反问我,“那你又何曾还是原来的你。”
那一刻,我只感到,一些名为过去熟识的东西正在从我脑海消失殆尽。原来,真正重要的东西总是没有的人比拥有的人清楚。
于是,我在被窝里拉着她的手,我说:“奈曼,不管怎么样,你依然还是我最亲爱的妹妹。”
清晨时分,突如其来的下起了一场延绵细密的秋雨,悄无声息的落在房屋的瓦片上,落在了荒芜一片的水稻田野里,激起一层层的涟漪。
尤溪悠悠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看了眼窗外,却不期然的看见我浑身湿透的蹲坐在窗边,好似一只鸵鸟般将脑袋埋在膝盖间。
你瞬间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还来不及穿鞋便冲过来用一床被子将我团团裹住。
我茫然抬头。“我是不是吵醒你了?那我出去呆一会儿。”我欲站起身来,你一把将我按了回去,带着一些怒气,使瘦弱的我一下便坐在了地上,大理石的冷凉和我湿透的衣服亲密的贴合在一起,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见我颓废的坐在那里,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将我抱起放进了浴室,又马上打开水龙头,让哗啦啦的热水淋在了我的身上,带来了那么一丝的暖意,你扔下一件白色的浴袍,转身走了出去。
我呆愣一下,便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衣服。明明同样都是水,那冰冰凉凉的雨水浸湿的衣服,我穿在身上仿若未觉,可是这热水浇在身上,我却浑身不自在的觉得难受。
这感觉就像当时你微笑着看着我,我却能感受到那隐藏在笑容里满心的难受。
然后,当我刚把外套脱下,尤溪毫无征兆的又折了回来,连敲门都没有就急冲冲的闯了进来。
于是,我只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体恤,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呈现出透明的颜色,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骨感无肉的肌肤完全暴露无遗的展现在他面前,还好那件像抹胸般的粉白的小背心遮挡在了微微凸起的胸前。
我本不是多么矫情羞涩的女孩,我也并不是说,在这样的场景下,那些脸红尖叫的女孩便显得矫情做作,我更不是不懂什么叫做男女之防。
我想,对于从以前起身边就开始围绕着那些波涛汹涌的你来说,像我这样浑身上下发育不良的人是不会感兴趣的。还是说,其实在心底,我是有多么的信赖着你。
但是,你好像并不信任你自己,你在看到我并没有像你所想象和担心的那样枯坐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后,迅速慌忙地又再次将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所以,我都快以为你脸上那霍地腾起的通红像是我的错觉般,被隔绝在门外,连确认的机会都没有。
我很快洗完出来,坐在床上。尤溪拿着一张毛巾,将我胡乱披散在肩上还不停滴水的头发包裹起来,一言不发地轻轻揉搓着,可那绝美的脸庞上好似打了一层霜般透着寒气。
如果说,沐川是一只最懂人情,最通事俗的笑面虎,处事周全,面面俱到。那么尤溪,便像是一只看遍世事的小猫,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懂,却还能依旧保持着自我,保持着那份不谐世事的纯真。
那是我怎么羡慕也学不来的。
“我说,你这天然的冰箱都快把我冻死了,你就不能笑一笑吗?”然后我转过去,两只手放在他的嘴角,向上拉扯着,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有什么事,笑笑也就过去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见我执着地用手扒拉着他的脸,那架势有一种非要揉出一朵花来的坚决。他便只能勉强的冲我裂着嘴,露出那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颗颗大小分明,像镶了钻般闪烁在眼前,还附上含糊的话语。
“看,我笑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什么都没有改变和过去。”然后,他像个孩子赌气的说道:“你骗人。”
我一下便停了手,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旁。其实,我不停地在他脸上揉捏,只是想看看这个好似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子,这张完美的脸庞,会不会也能做出搞笑丑陋的模样,那模样又该会是什么样子?这样的好奇驱使着我。
可是,不管我是用食指抵在他的鼻子上,模仿小猪的表情,还是将他的嘴掰开,做着鬼脸,他的美丽也毫无死角,无可挑剔。
而那所谓的什么烦恼啊,什么忧愁啊笑一笑便能消失不见,像俗不可耐的言情剧桥段,这么不符合我人物设定的鬼话,都只不过是我为自己能自然而然的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所找的借口罢了。还能适当的装装清纯,释放下属于我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
(PS:你以为只不过是短短几句,还那么不到位的描叙和话语真的就能体现出少女情怀的纯真吗?后面的自叙写得比对话都还长,作者你个死宅明显就是来凑字数的!!)
可是,我多遗憾的告诉你们,这是我能写的最委婉的纯真了,这也是梓潼,这个女孩,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仅剩的那点纯真了。
如果凡事,如果生活,真的能够一笑而过的话,那么,我为什么还这么悲伤?那么,你为什么不快乐呢?
我知道,他想要问我为何这般狼狈的跑来,为何这般满腹难过的心事。我都知道,他想问,也问出了口,即便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但,这是他的性格。
“是不是你和奈曼没有好好的谈清楚啊?”
我便故作一脸轻松的笑。“没有,我只是在来的路上,恰好下起了雨,于是,我便只能冒雨而来。”
不想说的话,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实,怎么问,得到的也只会是信口拈来的谎言,这是我的性格。
然后,我将放在枕头边上的干净衣服拿到浴室换上,照顾尤溪的这些天,我庆幸自己带来了这么一件能够换洗的衣服,不然今天,我便真的很有可能穿着一件睡袍去参加这次的期中考试,就算是穿着睡袍我也一定要赶去的,能够宽慰公公,让他对这些天的我,安心的一场重要考试。
我从浴室出来,直接将那湿掉的衣服装进袋子里,然后提着袋子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我才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大概猜到我想要说什么,也正如他所猜的那样。
我说:“我已经不能再在这里守夜陪你了,我...”
我还未说完,你便笑着说:“我知道,而且我也快出院了,到时候,我们学校见吧。”
我点了点,在你的注视下关门而去。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急匆匆的冲下楼时,一辆通体宝蓝,机身炫酷的摩托跑车从我的左手边飞速驶来,并停在了我正准备迈向最后一个台阶的脚边。
我呆呆的看着沐川一身炫酷的蓝黑赛车长袖连体服,将他整个身体包裹在里面以至于我差点没认出他来。
他直接将头盔递到我面前,我二话不说的便接了过去,跨坐在他车上,从身后环抱着他的腰,并说道:“哥们,谢了,你总是这么及时。”
他开得很快,那样子好似比我都还赶时间,耳边的风在咆哮呼喊着,他说了句什么我也并未听见,想来应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我也就没有多在意的趴在他背上,默默的看着从眼前飞速闪过的风景。
下车之后,我飞快的奔向学校,忽略掉那些由于沐川炫酷的造型所引来的一众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直接冲进了教室,幸运的是,我刚坐下,老师便抱着试卷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也就截然而止了。
老班站在讲台上,低着头整理着试卷,目不斜视,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般的模样却说道:“梓潼,这些天休息得怎么样?你的病好了吗?”
“嗯,好了,谢谢老师关心。”我站起身,乖巧的答道。
“那还真是好得巧啊,要不然,你该错过考试了吧。”
“是啊,还好赶上了。”
她只是笑笑,不再说话,由于她是在太瘦,即便是不笑,脸颊两边的额骨都像是塌陷的土地般,明显的往里面凹着,于是她每次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那看上去极是怪异。
她不紧不慢的将分好的试卷逐个放在第一排的课桌上,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起,一首哥哥经典的粤语歌: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
哥哥那低沉暗哑的嗓音,也许技巧同那些他时下的歌星比较起来不算最好,可那里面倾尽了情感,道尽了人间多少沧桑,声音不算大,却清楚的传到了教室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拿出手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挂断键,关了机,随手扔回包里。然后,继续翘着二郎腿端坐在凳子上,威严的注视着我们,捕捉我们有任何作弊或者想要作弊的不良行为。
窗外连绵细密的雨水不曾停歇过的一直滴滴答答的打在窗户上,渐渐蒙上一成薄薄的雾气,朦胧了视线,朦胧的视线里,我隐约看见,一个红色的伞立在那个电线杆下,像一颗在雨水中茁壮成长的蘑菇般。
我盯着它,呆呆的出神,想着今天早晨出门前,公公特意叮嘱我要认真检查,不要大意,中午等着我回去吃我最喜欢的卤鸡翅。那可是卤鸡翅啊,这对于我们家来说,只有在过年这样的节日里才能吃上一回的大菜。
也许,我这样说你会认为有些夸张,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尽管我们家很贫穷,是那种你想象不到的穷。可这些与我以后的生活比起来,又是那么的幸福而平和。
我从来不想说上帝是公平的这样的鬼话,除了我从未从他那里得到过公平以外,我更愿意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只有自己才能够给自己想要的命运。
可是当现实残酷无情的耳光,带着告诫和惩罚般,耀武扬威的一次又一次的鞭打在我这个不够虔诚的信徒身上时,然后,当我开始意识到不论我做什么,都无力抗争时,所有的一切都将为时已晚,晚到再也回不到最初。
可是这世上有那么多想要回到过去,回到最初的人,那么,他们真的就能回去了吗?回去便能改变一切了吗?没人能够做到,也没人能够得到证实的事情。
换句话说,往往那些虚无缥缈的,才会让人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