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穿过来的第一天又是无垢之体又是家贼的……季时早就累到了极点。
第二天日上杆头，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起来后季时第一时间将自己从头到脚好好地拾掇了一番，这才慢悠悠地推开了房门。
“陈姨醒了么？”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后，季时问站在门口多时的小芽说。
“回少爷，夫人已经醒了。夫人院子里布下了午膳，差人让少爷您去同夫人一起吃。”小芽行了一礼，随后说。
“还有就是......”小芽神色古怪地说：“昨晚少爷赶出去的人中有两个不服，现在正跪在夫人院前，说是要找夫人说理。”
“哦。那他们见到陈姨了没啊？”
“没有。夫人还没点头呢，但也没让他们离开。”小芽摇摇头说，隐隐有些担忧。
季时笑道：“那不就是了，怕什么，正好去看看热闹。少爷我也想看看他们的‘理’是什么？”
“对了，”季时又问：“昨天那个被我打晕的倒霉蛋醒了么?”
小芽想了想说：“还没呢，少爷。”
“如果它醒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还有些事儿要找他问清楚。”
说着，季时往前迈了一步，再迈第二步时脚却突然悬在了半空中。
“少爷?”
季时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往陈姨院子去，该怎么走？”
…
在小芽的带领下，季时七拐八拐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又从一处大的离谱的花园走过。
一路上，季时被这城主府的建筑气派所震慑，心中不停感慨着大户人家就是财大气粗。可等到了陈姨居住的主院后，季时又觉得方才所见不过如此。
陈姨住的主院是一个院中院。
其内凉亭、花园应有尽有，甚至还修了一个小池塘。
池塘里无数条红色的鱼儿正悠悠地游着，活像一簇簇在水中怒放的红牡丹。
还未走到陈姨在的地方，季时就看见院子正中央跪了两个人。
此时还未进深秋，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两人的背被汗浸湿了一片，边缘处还有些白色的粉末，想来是汗水被晒干时留下的痕迹。
“这午后的太阳啊最是晒人。”季时看了一眼头顶上的艳阳说：“小芽，给少爷我撑伞。”
“好的少爷。”小芽从地上放着的篓子里取了一把伞，在季时头上撑开。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当经过跪着的两人时，季时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句：“何必呢？”
可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入那两人耳中时，却成了明晃晃的讽刺。
等季时再往前走了几步，两人重重地磕起头来。
“砰…”
“请夫人凭理！”
“砰…”
“请…夫人凭理！！”
直到季时与小芽走到了门前，身后的声音也没有停下来。
“夫人，少爷来了。”小芽收起伞，恭敬地道。
“让他进来吧。”
季时面前的门缓缓开了。
“陈姨。”季时走了进去，行了一礼。
“坐。”陈姨的声音依然柔柔弱弱的，可此时在门外的声音衬托下，却显得有冰冷了。
“吃吧，尽是些素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季时笑笑说：“没事儿，早饭就得吃清淡点儿。外面这两人是……”
“还问我呢？我还没问你呢。”陈姨盛了一碗粥放到季时面前。
季时干笑几声，低头去喝碗里的青菜粥。
“做的不错。”
陈姨翘着手指，斯斯文文地吃着粥说：“我本来是打算过段时间再替你出这个头的，没想到你自己先动了。看来，你确实不傻了。”
季时道：“本就是我院子里的人干的事儿，也就不劳烦陈姨了。”
陈姨说：“不，他们有的只是跟着老爷久了，忘了规矩，见不得我当这个代理城主……
“前些日子他们干的那些事儿，与其说是针对你，不如说是在针对收养你的我。”
“孩子，你也别怪我之前没阻止他们，”陈姨道：“只是……就凭那些小打小闹就将人赶出城主府，外人会怎么说我？又会怎么说我们城主府呢？”
“对，我觉得您说的太对了。”季时听着，突然觉得有些冷，他加快了吃粥的速度，笑嘻嘻地附和着。
“你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陈姨赞许地看了季时一眼，脸色变了变。
“脸伤到了？哎呀，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干的？”陈姨拿手抚上季时脸上的伤口说。
“没事儿，就一点小伤。”季时不动声色地别开脸说。
“那可不行，要是……”
要是什么？
季时愣了一下，但陈姨却没继续说下去。
“来人啊，去拿皇上赐下的容颜膏来。”陈姨吩咐道。
“是。”立即有候在远处的侍女应了一声，下去拿那药膏。
等药膏来了，陈姨亲自抹了涂在季时的脸上。
她一边抹一边说：“这脸啊，不仅仅是女人的资本，也是男人的资本。要好好爱惜才是。”
“知道了，陈姨，”季时转移话题道：“您就不打算听听外面的人要找您说的‘理’么？”
“这有什么好听的？”陈姨说：“话又说回来，你既然都赶他们走了，又何故施舍那些银子。”
“毕竟他们也是要养家的。不是有句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季时啊，”陈姨语重心长地道：“他们的家人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饿死了，也不过是命不好，谁教他们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呢。”
“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的样子。”
陈姨将手里的药膏盒子重新盖上：“不该有的同情就不要有了。你现在可是白湖城的少城主。”
“你同他们，是不同的。”
季时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好”字。
但他打从心底里觉得陈姨这话不对。
“好了。”
陈姨涂完药膏又叫人搬了面圆镜子过来。
季时看着里面自己那张陌生的脸，只见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连痂也不见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粉痕。
“谢谢陈姨。”季时说。
陈姨笑了笑，去喝碗里剩下的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丝儿：“院子里的蝉叫的可真欢呐。来人，将门外那两个拖出去好生教教府里的规矩。”
“您准备如何教？”
“他们这么喜欢跪，那便跪一辈子罢。”陈姨慢条斯理地说。既是吩咐下人，也是说给季时听的。
季时握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听着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叫喊声，季时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他没资格替“季时”原谅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