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季时差点把自个儿的牙齿咬碎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告诉了季时他要做什么。
那少年凑到季时跟前，将一条一条的浣溪纱穿过季时伤口的边缘。
以浣溪纱为线，少年手脚麻利地将季时肚子上的洞缝了起来。
这时，季时清楚地感受到了浣溪纱跟自己融为了一体，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并代替了那些被魅拿走的内脏。
季时神色复杂地看了少年一眼。
方才在内视了一圈自己的身体后，季时对自己此时的状态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于生死之间成功破境，此时已登上了第五阶。
季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修行的前辈会说，第四阶登第五阶是最难的却也是最容易的。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被魅掏了一个洞的缘故，破境时本该灌入季时身体的天地灵气留下来的一丝不剩，反倒是他原本承载的灵气顺势跑了出去。
这就导致季时虽然已经成了第五阶的修士，可真实实力却掉落到了第二阶。
就好比原本装水的盆子成了水缸，但水缸却破了个洞。
这个洞正在缓慢地合拢，而少年的这一系列动作加速了这个进程，将那个洞给填上了。
但水缸里的水想要重新满上，得需要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也即是说，接下来的时间里，季时都只是一个二阶的弱鸡。
弱点儿就弱点儿吧……
季时苦笑一声。
他想，没有比自己更狼狈的五阶了。
而这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少年，用屁股想一想都知道，铁定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他娘只有他一个儿子，那个男人跟别的女的下的崽总不会长得像自己吧！
可具体是什么关系，却只有那姓柳的才知道。
看来，下次若见了柳如流一定得好好问问。
季时又看了少年一眼，心情复杂。
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外表已经是个少年，可内里似乎依然是个小孩子。
还是比较熊的那种。
季时一阵头痛，无比怀恋起之前那个婴儿挂件的好。
怀恋完，季时又长叹一声。
人啊，果然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接着，季时也不管少年听不听的懂，指着少年道：“我就叫你小柳吧。”
……
“小柳，我叫你呢！”
“小柳，我叫你呢。”
“哎，不是我说……”
“唉，不是我说……”
白湖湖面的一块木板上，这样的对话已经出现了数次。
季时忍不住回头，无奈地对少年小柳道：“你是鹦鹉吗？”
“你是……”
“打住！”季时伸手将小柳手里的鱼给夺过来，道：“这鱼抓上来得烤熟了才能入嘴，不要这么猴急，会吃坏肚子的！”
小柳乖乖地看着季时把自己手里的鱼拿过去，再用青色的火焰烤了一圈。
没了季时用灵气推动木板往前走，两人在白湖上漂荡得时间变得更久了。
“给。”季时把烤好的鱼递给小柳，等小柳的手快要碰到那鱼时，季时却收了回去。
小柳不解地看过来。
“说‘谢谢’。”
小柳停了一会儿，道：“谢谢。”
终于！
老妈子季时内心淌满泪水，松开了手。
小柳接过鱼便啃，被烫的哇哇直叫。
“傻……”
可看着那张泪汪汪的，跟自己差不多的脸，季时产生了自己在骂自己的错觉。
他幽幽地转过身，遂决定当作没听见也没看见。
为了打发时间，季时掏出了一根鱼竿开始钓鱼。
他没有放饵，讲的则是一个“愿者上钩”。
过了一会儿，还真有几尾鱼从湖中跳到了板子上，让季时好是得意。
于是季时便从白天钓到了黑夜。
季时发现，当自己垂钓时，小柳会变得安静且沉稳。
“白天的时候……你做的不对。”
季时放下鱼竿，冲着小柳道。
他也不等小柳回答，因为他知道小柳根本不会说话，除了学舌。但季时希望小柳能记住此刻讲的这些话。
更早些的时候，两人在湖上目睹了一场人间惨剧。
一艘船载了太多人，驶到这里时终于承受不住，缓缓沉向湖底。
不同于魅结界里的幻像，那艘船是真实的，当时船上的人也是活着的，还有四五个人挣扎着游到了季时跟小柳的跟前。
其中一个人季时还认识，是那个用鸡血壮胆且瘸了一条腿的船家。
小柳下意识地想去救，却被季时阻拦了。
“你那个时候想要把他们都捞上来，”季时道：“这很不现实。你救的了一个、两个人，你救得了所有吗？”
“就算你救了这几个人，那你又知不知道，你救的人可能会为了救自己的亲人、朋友而选择将我们两个丢到湖里喂鱼。”
“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季时道：“但人只有在能自保的时候才能发发善心。否则，那不是善良，那叫愚蠢！”
于是当那几个人快要爬上木板时，季时把他们一个一个踢回了水里，强撑着推动木板远离了那里。
可以说，是季时亲手杀了他们，断了他们生的希望。
季时把鱼竿往前一甩，道：“只有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死了，那才是真的万事休矣……”
“你能明白吗，小柳？”
小柳不明白，季时看过去时，那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着烤鱼。
季时：“……”
季时看着他，心说柳如流这么精明一个人，手里的孩子怎么四处透着傻气呢？而且这傻孩子现在顶着的还是自己的帅脸！
“呸呸。”泛着傻气的小柳皱了皱眉头，他吐出了一个东西在木板上。
一截泡的发白的手指。
季时立刻将小柳手里的鱼拍飞，恨铁不成钢地道：“还吃呢？！”
小柳受了委屈，嘴巴撅起，跟兽王村的小孩哭之前的动作一模一样。
季时连忙放轻了语气道：“别！……我这不是怕你吃出病……”
这时，木板碰到了什么东西，在湖面上打了一个圈儿。
季时看去，看见了大片大片浮在湖面上的尸体，一直蔓延到了岸上。
白湖的另一边，到了。
